她闻言心中一咯噔。
她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迈进门内,慢慢挪着步,嘴里呵呵笑说,“谚公子来啦,有事吗,”
说话间四处瞄顾,只见厨房内炊烟阵阵,齐若安自内探出头,笑盈盈的看着皇甫谚说,“公子等下一同用饭吧,”一扭头看到了楚盈,笑了下,“回来啦,饭一会儿就好了。”
厨房内传来切肉于砧板上的声音,看来沈枫也在里面,瞅齐若安的表情于平日无异,她微微放下心来,那边皇甫谚含笑对齐若安道:“不必麻烦,楚盈已回来,我与她说几句话就走。”
齐若安冲他点头一笑,看了楚盈一眼,清亮的眸内微光闪闪,不动声色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嗓音:“姐姐刚才见皇甫公子来了,竟逃似得奔至我房中,至今不敢冒头,却是为何?莫非她犯了错?”
什么!一进门没看到齐若铃,还以为她一看情形不对早跑了呢!楚盈的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也确实跑不了,这宅子没后门,而且估计她也想不到昨天才避进来,今天就被她老板当场逮到了吧?
不过这皇甫谚也奇怪,没带下人就孤身一人来抓齐若铃?不过或许暗卫在这小巷附近藏了起来,若真如此,她一出这道门,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楚盈拍了拍齐若安的肩膀,示意他先进厨房,他点头会意,转身返回。
“楚盈,既然你当我是朋友,所以我只想等你回来后,告知你一声,”他幽冷的双眸看向西面紧闭的房门:“人,我今天必须带走。”
“谚公子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查到了这里。”她叹了口气,心情紧张到了一定程度,此刻竟慢慢放松下来,坐到他身侧,看着他冰雕玉刻的侧颜,恳求道:“可不可以饶了她?”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唯恐被厨房内的齐若安听到。
皇甫谚微微勾唇,嘴角绽出一抹温柔的笑,微微侧目看她,缓缓道:“我知你紧张那位齐公子,怕他知道了真相伤心,所以才一直等你回来。”
“是是,谚公子今日给了楚盈这比天还大的面子,我感激的不得了……只是恳求公子你……”
“你无须多言,我主意已定。”他毋庸置疑的冰冷语气响起,楚盈攥住了拳头,双手微微颤抖,过了片刻,站起身,又扯出一丝笑:“我有一想法,说了或许会令公子改变主意,只是请公子移步进室内详谈。”
“如此,还真是勾起我的好奇了,那么就权且一听。”皇甫谚幽幽说完站起,楚盈赶快走至主卧门口,推开门恭敬的迎他入内。
皇甫谚踏入房内,只见是一间窄小的客厅,桌椅板凳倒是样样齐全,左手边套间门前垂着一方天青色的布帘,想必里面就是卧室,他看了眼,随即收回视线。
“公子请坐。”楚盈赶紧拉出一条凳子,他微微勾唇,缓缓落座:
“观你此处房间少,格局窄小,又何必多收留一人入住?天色已晚,有话就快些说罢。”
楚盈咬了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至皇甫谚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深深低头,一言不发。
皇甫谚见状心头一惊,迅速起身,退离她三步远,冷言道:“楚盈,你这是做什么?你莫不知女儿膝下有黄金?”
“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也不晓得该怎么样让公子您改变主意,齐若铃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但罪不至死,请您饶了她!”楚盈跪在坚硬的地砖上,地上一些细碎的砖砾硌的她的膝盖隐隐刺痛,她仍旧深深垂首,不敢抬头。
“……你与她非亲非故,你这样为她,可值得么?”
“当日楚盈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对于我来说异常陌生的地方,女尊又怎么样,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活下去就很难,幸亏我早早遇见了安弟,虽然大家现在看起来都是我在照顾他,但他是第一个收留我,让我还没有经历凄风苦雨前尽早的有了个安身之地,又能让我不用去怀念以前的生活,可以尽快的融入这个社会,”
她顿了下,语气有些惶然:“我真不敢想象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他,我是不是可以在这个国家活下去,或者早就饿死在街头一角,发霉发臭,什么来到女尊国就能左拥右抱,三夫四侍,完全扯蛋!所以,齐若铃是他的姐姐,我不能不管!”
“……听你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但我也明白了一点,齐公子对你而言很重要,你爱屋及乌,对吧?但你也不必如此跪我。”
她脸一烧,头垂的更低:“是是……对不起我太笨了,不会说话,但我认为,一跪救一命,很值。”
皇甫谚深深的凝视着她,房内未点灯,屋外光线渐渐黯淡下去,院内笼火燃起,晕黄的光线自窗棂丝丝射入室内,幽幽的投到她屈膝而跪的背上。
她此刻身段谦恭卑微,他却蓦然感觉她是那么的从容高贵。
良久,幽幽叹息自他喉间溢出,他未发一言,只走至门前打开,步入院内。
“谚公子!”身后传来楚盈急切的呼声。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她,唇畔含笑:“你不该唤我,否则我又会改变注意了。”
“啊!那那……您好走,不送了您啊!没事就别来了……”
“这么不欢迎我?”
“哈哈……我是想说,您有事通传,不用这么费劲的过来,您以后一通传,我立马就来,呵呵。”
皇甫谚敛眸一笑,头也不回的步出院门。
楚盈看着他离开,等了一会儿,火速跑到门口,将门紧紧拴住,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只见齐若铃面色苍白的自主卧房一侧的墙角阴影处走出,怔怔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呦喝,没胆出来认罪,倒还敢出来听墙角啊!鄙视啊!
她快步上前,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楚盈,扑通一声跪倒,泣不成声。
楚盈吓了一跳,瞥见厨房内齐若安与沈枫端着饭菜出来,见此情形,不由得双双呆住了。
“跪什么跪,不是过年过节的,没啥压岁钱给你!小样儿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但你丫给我听好了,这年头都是女人挣钱,你丫不挣钱就争点气吧!”
楚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重重叹道。
齐若铃点点头,再抬首,已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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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楚盈哈欠连连的走在郡王府的□上,掂着长嘴浇花壶,每看到花圃草坪,便停下浇点水。
唉,昨天真是吓坏她了,不过有惊无险救下一命,又让她激动的一夜翻来覆去没睡安稳,导致今天顶着一双熊猫眼四处晃荡。
眼前荷塘幽绿盈盈,池塘半面覆满碧翠的细小浮萍和油绿的层层荷叶,另外半面清透如翡翠玉镜,折射了瓦蓝的晴空流云,几只蜻蜓飞旋点过水面,宁静的池面涟漪轻轻柔柔淡淡圈圈。
她提着浇水壶踏上池面上一方曲折的汉白玉小桥,远处层层林木枝繁叶茂,夏风一过,翻涌如碧潮,一座隐在层层碧波中的灰瓦红柱小亭,悠悠静然出现于眼前。
曲折的小桥刚走了一半,只见前方急速而来一个墨衣男子,她出于良好礼貌,一向都是先让对方过,只不过这次她左让,男子左进;右让,右进;不让,不进。
她疑惑的看着他,却见来人模样俊俏,白净双颊粉晕微透,清亮的杏眸似含着汪汪春水,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
哦,她想起来了,这不是昨天她凑巧碰见的那个暗线小侍卫么,托他的福,让她得知了林烨的秘谋。
想到此,她冲他一笑:“好巧啊。”
来人却挑眉看她:“你昨天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
“是的,不过我记得你也说了,我这人,看着就没钱。”她漫不经心道。
“我还说过我请你,时间你定,为何不去后面的侍卫宿房找我?”他傲然环胸看她说道,眸中却含了丝丝紧张期待。
楚盈只觉得好笑,这才重视起来:“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真不好让你请吃饭。”
“卫一,我叫卫一。”
“卫一……是侍卫一号吗?后面是不是还有卫二卫三卫四?”她玩笑道。
“我姓卫名一,名字是爹娘起的,怎么,有何不对吗?”他一本正经道。
“啊?酱紫啊……对不起,我刚才是说着玩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喜欢吃什么?”被如此大喇喇的质问下,楚盈不由得起了点心思,细细打量了他下,他却眸光闪烁,面颊红晕加深,微微撇过头去。
呦喝,莫非她这是碰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倒追”?哎哎,说来悲哀,至今都没人主动追求过她,今日一遇,果然让人虚荣心暴涨啊!
不过经历了林烨与皇甫谚那两位大神斗法,她也不由得变得深沉起来,看人前,先把阴谋二字在眼前转一圈。
“西多士。”她转了下眼珠,答道。
“……那是何物?如何得做?”
“西多士是一种我家乡的小吃,就是两片方包,也就是面包,里面涂上花生酱,合上,外沾蛋液,炸之,香脆,嘿嘿,上桌时随意切成小块,再加上奶油或者牛油,淋上糖浆或者炼奶,即可入口。”
她嘻嘻说完,看着他晕了吧唧的表情,又问:“这个东西在外面买不到的,你难道要做给我吃?”
“那有何难,明日定会做给你吃!你且等着!还有,我叫卫一,你莫要忘了!”他扬起精致的下巴,傲然道。
“那是那是,我记住啦,我叫……”
“楚盈,这个我早知道。”
楚盈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只觉得非常有意思,唇畔蓦地绽放一抹笑意,看他仍旧立着不走,只突然面红耳赤起来。
“你不过去吗?那我先过去了。”她问道。
“好,你先走。”他说完让了道,她走了一段距离,下意识回头,却仍见他立在原处回头看她,她顿时只觉得一阵莫名的肉麻,赶忙掂着壶快步离去。
卫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层层绿林,方收回目光举步前行,却见不远处小郡王自一株茂密的林木间走出,细致的面庞,笼了丝丝阴云。
他一袭湖碧色簇点点玉梅花纹的锦缎长袍,墨缎的腰带上,两块田黄玛瑙圆形玉石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微光,鸦发银冠束顶,自发冠处,两绺晶莹剔透的流苏从耳后垂至肩旁,此刻他眸中含着阴郁之色,细致的眉峰紧紧蹙在一起。
“卫一,你在与她说什么!”他快步向卫一走进,停在他五步远的距离,有些怒斥道。
“郡王殿下,属下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属下是喜欢她,所以与她说什么都可以。”卫一俯身行礼,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她只是个丫鬟!”
“属下也只不过是个侍卫,这么算来,倒是门当户对。”
“她可是有夫君的人!”
“女子本来就可三夫四侍,属下觉得没什么不可。”
“……她或者不喜欢你。”
“无妨,从她刚才的表情看,倒也并不讨厌属下,属下日后有的是时间。”
“以你的模样,或者可以找一个比她更好的女人,跟着她只能粗茶淡饭,跟了别人,兴许可以锦衣玉食,还有……本郡王觉得,你身为男儿如此贸然求爱,太不成体统。”
“属下觉得,是虚无缥缈的‘体统’重要,还是一生姻缘重要?孰轻孰重,属下分得清,况且若随了别人,纵是锦衣玉食,终究意难平,还不如粗茶淡饭的好。”
卫一说完施施然行礼后,便直起身越过他,快步离去。
“纵是锦衣玉食,终究意难平?”韩煜祺默默重复此句,突觉胸中百转千回,愁肠难释,竟怔怔的立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是一直等着大家的留言看~~~~~~~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