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德帝钦点下午在囫囵庐要起诗社,办博伦盛会,宫人们早早的就将囫囵庐清理干净,升起了暖炉。
眼看时间将至,各宫的妃嫔们都悉数到场,只有淑贵妃遣人来说身子不大好,暂且不来了。
太后、裕德帝后、皇子们,并几位老大人,都还没有到来。
妃嫔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或闲聊或想着一会儿诗社要磋磨个什么令啊牌的。正等着,便听门口的执事太监报道“皇后娘娘驾到!”,众人皆起立恭迎。
“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山呼。
周皇后一改赏雪宴的雍容华贵,换了一件雅致的灰鼠色大拖尾衣裳,妆容也越发高冷些。薛美人倒是腮红若桃,傍其身后,一同走进了囫囵庐。
周皇后行至主位坐下,又问问淑贵妃情况,方才叫所有人平身。
环看四周,在场的嫔妃俱都换了新的服色衣裳,什么场合穿什么衣,这也是天家的规矩,三品以上大员家下、恭候伯爵、大门望族亦是如此。
张德妃穿着较上午更加的美艳了许多,本来就肌肤胜雪,下午又穿了一间红白相间的,领口翻毛的冬服,更显脸色白皙粉嫩。
贤贵妃、庆妃、刘昭仪等衣着依然的端庄大气,与宴会时样式相近,但是颜色调换了一下,分寸拿捏把窝得甚好。
只有薛美人面上的胭脂施得略厚了些,是为了遮挡周皇后掌掴她的痕迹,衣服也鲜艳些,再者薛美人本就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级,样子就更娇艳,不过,有人却偏不喜欢别人比她更娇艳。
张德妃一见薛美人进来,就悻悻的看着她颊上的胭脂。撇嘴笑了笑。再看她的穿着娇媚了些,不免厌由心生。
“哟!我说美人娘娘这是怎么了?赏雪宴没见你吃什么酒啊,怎么这小脸儿这般红艳艳的?开春还早着呢,怎么就人面桃花的了。呵呵呵!”紧接着是张德妃式的,一串银铃般的冷笑声。
别人不听她这话,也都知道薛美人回去并没个好过,想是被周皇后教育了好一番,只是大家都不说出口而已,如今张德妃奚落,也有几个不懂事儿的,掩面而笑。
“你!”薛美人刚想回嘴,就听周皇后开了口。
“德妃,你既然以德字占着妃位,就该多注意言行,以德服众,多做表率才是。”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不过是仗着个德字占着妃位罢了,皇上当初封了臣妾这个字,想必也是臣妾身上有这个字。”
“人人皆言狐媚子妖媚祸人,可狐媚子再怎么不好讨人嫌,也有个三德。心中存着长幼尊卑主次便是它的大德。臣妾不才,这样的德行还是有的,不像有些人仗着高亲贵戚的位份,趾高气昂做些不知分寸的事儿,今儿得罪了人了,明儿还不知道怎么样。”
“你!”薛美人憋一句话都说不出,脸更红了。
周皇后自是不会为了薛美人去得罪个妃位,所以没再替她们分辨。囫囵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凝重,甚是安静。
庆妃开口打破了这一切。
“咱们大家都各自安心等着太后和皇上罢,没的自家人伤了和气。今日囫囵庐起诗社,大家可是有什么好点子?也都说说。”庆妃平日里最为中正,她说话基本不看情,只看理。
薛美人有了上午之事自是不敢再多言。但德妃不同,平日里,与人呛惯了的,怎肯依饶。
“我说庆妃娘娘,咱们这儿说咱们的,你那厢话也特多了。”
“你!哼!”庆妃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德妃姐姐,庆妃说的分明是好话,叫咱们大家和乐,难道不好嘛?怎能这般的不分青红呢?”这话自然是贤贵妃说的。
“贤贵妃妹妹,姐姐我向来敬你,那是因为你的出身高贵。她?呵呵……”德妃轻蔑冷笑,一双美眸上下打量庆妃几眼,“没的一场‘林清巨案’就失了根本,如今连三皇子也跟着吃了刮捞儿,又怎能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张德妃!你!你!你!你欺人太甚了!”庆妃气的都发抖了。
本来也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张德妃平日里最瞧不上的就是庆妃,庆妃跟她是裕德帝朝,第一次选秀时双双入的皇宫,开始也算要好,两人有相继怀了身孕。
本是金兰情,但谁料两个皇子渐渐长大,两人便越发的敌对了,原是德妃的二皇子靖玹更受宠些,但两个孩子逐渐长大,庆妃的儿子三皇子靖瑭慢慢的更加优秀起来。
两个皇子本就年纪相差无几,如今三皇子得裕德帝赏识,而自己的二皇子总是被比下去,况又总听人言庆妃怎么怎么好,做事怎么怎么中正,德妃肚量小等闲话,久而久之,德妃更加怀恨在心了,所以一直寻着这对母子俩的短处,作践。
今日偏赶上庆妃出手拦着德妃奚落薛美人,平白的白送来让自己骂,那张德妃岂能放过如此磨牙的机会。
“德妃姐姐,你既然敬我,那就听妹妹一言,咱们还是和乐的好。薛美人那里,也不要再奚落了。”贤贵妃虽自称妹妹,但是贵妃的气势不可挡。
薛美人听贤贵妃替她说话,心里忽然一股暖流,两眼涌上了泪花,但又赶紧憋了回去,因为自己的亲表姐周皇后最是不喜贤贵妃,总觉得贤贵妃两个儿子是威胁,所以平时薛美人也不太敢跟贤贵妃亲近。
“好,好,臣妾听贵妃娘娘一言,便不说那小蹄子了便是。”张德妃嘴上说不奚落,可是临了还是用了一个奴婢的别称指了薛美人。
“你……”薛美人自是不愿意听的,欲发作。
“好了,我们都是皇上的身边人,平时自当和睦才是。”
周皇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众人见她说话,也便再不争什么了。囫囵庐又恢复了安静,各位娘娘主子,都各自喝着茶,吃着糕点,或打着刺绣,等待太后、皇上。
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大家都以为是皇上太后来了,都准备起身恭迎,孰料,门帘一挑,却是淑贵妃。众人都泄了气。
“诶?众位姐妹,怎么都如此表情。”淑贵妃不解问道。
“淑贵妃娘娘,咱们都以为是皇上和太后的圣驾到了呢。”说这话的是刘修义。
贤贵妃赶快迎上去,拉淑贵妃的手。
“刚才小胖子来禀,说你身上又不大好了,这会子你又喝着风来做什么?当心身子。”
淑贵妃除去了斗篷风帽。忙忙紧走两步,朝着皇后福了一福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赶快坐下吧。”
然后众位妃嫔又给淑贵妃请了安,方才各自坐下。
这囫囵庐并不像御景阁那般的楼阁殿与,是仿建的农家草庐,以示皇家返璞归真,与民同乐。所以空间小了许多。
淑贵妃捡了贤贵妃身边的座位坐下来。
“臣妾本是身体些许不适,想是不能来了的,但实在是爱这初雪之好,如今又难得皇上和姐妹们兴致高,要起诗社,这才服了药忙忙的赶来了。”
“咱们姐妹中,谁不知道妹妹你的诗文最佳,姐姐原想着,这次能拔个头筹得个赏,你这一来,姐姐这赏赐又被挤到爪哇国去了。”贤贵妃哀怨的说。
淑贵妃当然知道她是在玩笑,只当不知道佯装正色的说:“你既已知道,为何还不直接求败?”
众人看她二人如此,像两个小孩子,皆笑了起来,更化开了之前的尴尬。
正当众人和乐之时,一个小太监进来传话。说边关有急报,皇上已经去到文津阁与诸位大臣商议去了,就不来了。诸位皇子也被叫去听政了。太后中午积了食也不来。
众人一听,都觉得无趣,东扯西扯了一会儿便也败兴的散了。
本以为博伦盛宴能赛出好文,却就散了,但往往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啊。
淑、贤二位贵妃同刘修义,离了囫囵庐,看天色尚早,初雪丰厚又是极美的景色,便约着去御花园的瑞丰亭暖阁,在那里设小宴赏雪。
这瑞丰亭是御花园里“春、夏、秋、冬”四亭之一,在御花园西北角,与梨花苑最近,取瑞雪丰年之美意。不与其他三亭相同,这个亭子是四方的,宽绰,四面皆可打开,也可合拢,地下还盘有地龙。
每到冬季,宫人们便会在这瑞丰亭里挂起保暖的帘子,地龙也是每日燃着,以供宫内人等赏玩。
三妃相约来这里赏雪,早早的便打发人来收拾了。
待三妃来时,香案早已备好,各色瓜果点心具是齐备,还另备了一处书案,以供写字画画之用,还在圆桌上置了个小炭炉子,上面吊上润肺的梨汤,冒着热气,瑞丰亭三面具是封上的,只留东南一面半开着窗,能赏外面风景。
三妃一进来,亭内暖烘烘的,便解了斗篷风帽,在圆桌周围坐了下来。
贤贵妃又再问了淑贵妃今日身体可好些,吃的什么药,需不需要关陇家里帮忙之类,淑贵妃俱说已无大碍。两人便聊起了冬啊雪啊的诗词。
刘修义坐在一旁边听边拿过绷子,打起日常的刺绣。
几人才坐下聊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的梨花苑里,小戏儿们排起戏来……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