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紧拳头,环顾着只装两个人显得有些略大的牢房,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不行,要是主角不说服国王就什么都不行,一切计划都会胎死腹中!
这个牢房有些像是个低矮的地穴,四面全是土,要是给我一把铁锹再来个十天半个月我或许可以挖出去,因为并没有什么人来看守我们。但之前在路上时,通过主角他们的对话已经得知,明天早上就会出结果,逃跑是没什么指望了。
唉,准备好写遗嘱吧……第一百次拨弄牢房门上的大铁锁无果以后,我一屁股坐在了子缘的旁边。
这地牢又黑又臭,但我还是强打精神开玩笑:“怎么都没人来给我们送个饭?长这么大我都还没吃过牢饭呢,真想尝个鲜!”
见子缘没什么动静,我继续说:“话说这两千多年前的,人们到底吃什么啊,我还是真的相当好奇呢……”
“文不群。”子缘打断了我,问道,“你说,……我们会不会死?”
死?以前这个词离我挺远的,可是遇到十七之后对这个词的接触频率明显有所提高啊。现在十七也被关在了手机里,会不会死我还真说不准……
“不会的哟!”我转向她,轻轻地说,“主角肯定是会救我们的啦,不然我们在希洛人那里就已经被杀了不是吗?穿越过来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又遇上同伴,他肯定是希望能够保住我们了!你想啊,主角啊,那是多么牛×的存在,有他做保障,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很不错的洗脑,我都快把自己说服了。
我当初进来小说里的时候踌躇满志,是因为我认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有十七来做我坚强的后盾,可是我却忽略了十七不在身边时的状况——我太依赖十七了,依赖到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
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将责任扛在自己身上,我肆无忌惮地站出来,因为我觉得自己根本不用考虑后路的问题。
十七不在,没想到会如此令人恐惧。
“呜呜呜……”万万没想到,子缘竟然渐渐地哭了起来,她似乎在尽力地压抑自己的哭声,可这是徒劳的。
哭声断断续续的,令我心里的怒火一阵一阵,眉头越皱越深。
我无法忍受女人哭泣,尤其当这个女人是子缘的时候。
我恨,恨自己的无知和无能为力。
可是我该做什么呢,我又做得了什么呢?别说我和她非亲非故的,更何况我根本找不出什么真正有用的话来安慰她。不过子缘原本是“被选中之人”的一员,这么重要的人,应该不会死吧?
渐渐的,她哭声又小些了。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趁机说:“子缘,你的小说为什么写那么好,我记得你小时候本来是不读网络小说的吧?”
我承认,话题转得十分突兀,但是我刚才搜索枯肠也没法找出个笑话来,结果没头没脑地这么来了一句。
不行,得讲个笑话比较好,要不,小白兔和小黑兔的故事?……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子缘的哭声停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着说:“文不群……那本小说,其实不是我写的……”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我说——”子缘深呼吸了一次,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灭世登天录》并不是我的作品,它的真实作者是我爸爸。”
不,不是吧?
一瞬间我忘了身处地牢,仔细地回味这句话的意思:《灭世登天录》……作者……薛子缘的爸爸?
我之前高度评价的那本YY小说,那本连续斩获修罗小说网新书榜的《灭世登天录》,不是薛子缘写的?
“你在逗我吗?人家修罗小说网的网编不是还专程到你家去采访拍照了的吗?”我希望表现出不太相信的样子,但是我的语气已经出卖了我。
我早就在心里隐隐有些怀疑了,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
“我爸爸一开始就是用我的身份证在那个小说网站进行的注册,因为他早就算好了,如果等到时机成熟,再发布作者是小女孩的信息,作品一定能收获不错的反响,所以后来那些关于‘为了父亲而创作’这样的剧本,都是他为我写好的……我爸高位截瘫,他是个可怜的人,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他……呜呜呜……”子缘子缘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看得出来,这话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
我沉默,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大致上懂了,因为这一点也不复杂——除了我现在的心情。
就商业价值方面而言,《灭世登天录》就已经是一本十分成功的小说,在薛叔进行炒作之前,就已经早早地登上了新书榜第一的宝座,这也证明了薛叔这个老书虫这么多年的网络小说没有白读。可是薛叔明显不满足,他似乎是希望自己的小说达到能够留名的那种程度,于是在适当的时机自曝,并且自导自演了一出“美少女为残疾父亲执笔”这样的温情戏,宅腐双修,同时获得了大量男性和女性的人气,不得不佩服薛叔构思情节的技术。编辑是否知情我不知道,但是这么一个提高作品价值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因为“少年天才”、“美少女作家”、“孝心无价”这样的光环往往可以把作品炒得火热——因为其实在现在,好多读者比起作家的作品,更加关心他们的私生活,这也造成了“要成功先成名”这样一个病态扭曲的社会风气。
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美女作家”呢?真正文笔细腻的,却往往是那些胡子拉碴让人看了作者就不想再看作品的大叔。
所以现在很多人都懂了,包装,美容,加特技。
薛叔做枪手,子缘和粉丝交流,《灭世登天录》人气节节攀升,迈入了大神级别的门槛。
为了人气,让女儿陪着自己演戏,薛叔的三观令我难以置信。
子缘当然是不忍心拒绝自己的父亲的,就有了现在这茬。我想起了在网络上看到过的类似“出租**”这样的新闻,忍不住微微叹气。在国外,教唆小孩子撒谎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但是在我们天朝,这样的行为只能用“普遍”二字来形容,不管是在家庭,还是在学校,我们能够选择的,其实只有沉默。
原来,我们之前又一次搞错了“被选中之人”的对象,开始以为是我,后来以为是薛子缘,到现在我才明白来之前其实应该是子缘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