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嵘向隆帝行了君臣之礼,然后就向他禀报说是已经将九皇子刘豚送回府,并看着刘豚喝了醒酒汤安置下了。
隆帝点了点头,又问他:“豚儿醉的可厉害?”
向嵘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两个字:“还行。”
隆帝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心中暗想什么叫做醉的还行呢,那就是醉的并不厉害的意思了?宠信的臣子有怪癖,他这个做皇帝的也得忍着。
“小山啊,”隆帝脸色很慈祥,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不像是君主对待臣下,更像是普通的长辈面对后生晚辈一般。“你告诉朕,豚儿和阮家那位玉珠姑娘,他们是不是,嗯,是不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御书房里服侍的人都已经退下来,隆帝身边只留了个最为心腹的小太监。
向嵘略微沉吟。他就猜到了。隆帝特意打发他去送“醉酒”的刘豚,暗示他办完差事之后回来复命,为的只怕就是这句话。
就算是刘豚真的醉的厉害,作为皇子他身边自然有属官和服侍的人。退一步说,九皇子妃也在宫中,自然会照料刘豚回去,实在不需要另外再派一个臣子护送。
对于这个问题,在席间的时候向嵘可以说那么一句简洁而容易引人误会的话,但被隆帝正面问着,他的回答就要仔细了。
“回禀圣上,九殿下几次遇到阮家大姑娘,臣都在场。阮家大姑娘和九殿下之间并无私情。”
隆帝哦了一声,他看着向嵘眉梢微微挑了挑。向嵘的回答简洁而明确,他本应该放下这件事。可恰恰相反,他觉得这件事更加让人迷惑了:两个臭小子,在搞什么鬼
“小山,你既然也认得阮玉珠。你跟朕说说,这阮家的大姑娘是何等样人?”
向嵘面无表情。隆帝睿智练达,明察秋毫,再加上对他和刘豚的了解,一定会起疑,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问话。这一切不怪别人,都怪刘豚多事,唯恐天下不乱!
“回禀圣上,若说阮家大姑娘……正如圣上所言端正稳重。”
隆帝看着向嵘眯了眯眼。他和九皇子刘豚其实长的并不大像,但这个眯眼的动作却像了十足十。“小山,朕叫你来,不过是闲聊聊,并非是君臣问答。”隆帝的意思是告诉向嵘,不用这么滴水不漏政治正确地回答他,完全可以放松地聊一聊阮玉珠这个人。
可向嵘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似乎根本不明白隆帝的意思。
隆帝有些泄气,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的脾气,他就算是再追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臭小子们竟想着好事,什么都不肯告诉他,还想让他给他们办事。哪有那么容易!
“朕今天才知道,向家与阮家竟然是有亲的。”隆帝嘴角含笑,似乎这句话才是他和向嵘闲聊一聊的话题。
“回禀圣上,安定侯府夫人曾氏与阮侍郎的夫人褚氏是姨表姐妹。阮侍郎与侯爷不大谈得来。以前臣也不清楚。阮家大姑娘并非褚氏所生,前些日子才从城外山庄搬进安定侯府。”
隆帝深深地看了向嵘一眼。“前些日子刚进京,就跟咏枫那小子定了亲?”向咏枫少年跟随父亲安定侯爷在大同军中立了战功,是勋贵中难得的肯上进,也有才干的子弟。隆帝很看好这位少年的将官,还曾经在召见爷两个的时候说过安定侯后继有人,对向咏枫很是期许。
“是的。”向嵘这次只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
“他们见了面,一见钟情了?”隆帝微微向前探了探身,问向嵘。
这次轮到向嵘的嘴角抽了抽。“启禀陛下,臣并没看出来。据臣所知,他们两个的亲事,是褚氏和臣那婶子早就商定的。下定也没惊动人,不是国公夫人今天问出来,大家伙还都不知道。”
“是这样……”隆帝看着向嵘,示意他继续说。
向嵘却紧紧地闭上了嘴。
隆帝又看了他一会,见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肯说了,除非他再问。可他毕竟是君主,虽然心里好奇的很,可总不能真像三姑六婆那样跟向嵘追问。另外,即便他将君主的面子抛下,真像三姑六婆那样追问,向嵘也未必肯给他满意的答案。
“你这小子,还是这样!”隆帝有些不满地瞥向嵘,“问一句你才肯答一句,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你说你这个脾气像谁!你爹娘可……”说到这里,隆帝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就顿住了,不肯再说。略等了一会,他见向嵘面色无异,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朕老了,你们一个个的偏不肯让朕省心。尤其是你,怎么好的不学,竟跟那些老厌物们学,跟朕打哑谜,恨不得说一句话让朕去想上三天!你还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还多亏你话少,不然还不要了朕的命了。”
向嵘看隆帝是要撒泼的意思,他更加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真是一声都不肯吭了。他这样应对,隆帝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只得打发了他出来。
等向嵘走了,隆帝突然噗嗤一乐,随即又叹了一口气,低低的骂了一声:“这臭小子!老郭是不怕没人接班了。”
……
侍郎府欢天喜地的气氛,自阮玉珠和阮玉翠从宫中回来,一直持续了数天都没有冷却下来。后来阮玉翠接到请帖,频繁出入几位皇子和王公府上的,甚至又被淑妃和贤妃召进宫里去说话,侍郎府中就更加热闹欢腾了。
褚锦绣一心忙着阮玉翠的事,可并没忘记了阮玉珠。她和阮梦枚将阮玉珠叫到梧桐院去说了一番话,大意无非是阮玉珠已经跟安定侯府定了亲事,还得了隆帝的几句赞语,就更应该贤淑贞静。在没嫁进安定侯府之前,她就不要出门了,只在家中绣绣嫁妆,等着出嫁就行了。
在给阮玉翠的诸多请帖中,也有邀请阮玉珠的,但都被褚锦绣给拦了下来。
阮玉珠明白褚锦绣和曾氏的意思。她进宫为阮家和安定侯府都赢得了体面,但两人绝不愿意看到她因此做大,所以不想她出门结交朋友,免得将来嫁进安定侯府之后不能安心做傀儡,会坏了事。
阮玉珠心中冷笑,她对应酬之事并不上心,却不肯真的就此闭门家中。因此,她跟阮梦枚和褚锦绣争取了,出门访客的事情都听凭褚锦绣安排,但要允许她偶尔出门,比如去庙里进香,比如去书坊买纸买书。
这一天,褚锦绣一早就带着阮玉翠出了门。阮玉珠往长青院里跟阮老太太说了,要去书坊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