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_52488监狱在黑话里叫号子,以前牛二柱也进来过,而且不是一回两回,所以这里边儿的事儿大部分倒也知道,别看清朝已经垮台许多年,可天津卫的监狱大多还是前清留下来的,最简陋的是用小‘腿’粗的松木棍子把犯人们彼此隔开,棍子上刷满桐油,轻易也‘弄’不开,这种监狱关的是犯罪最轻的囚犯,不是小偷小‘摸’,就是打架斗殴,不过那时候治安松弛,抓进来的大部分都是‘交’不起租的农民,或者小商小贩,只要给足了钱,上午进来,下午就能出去,连牢饭都不用吃。全集下载/--
罪过大一点儿的,就不能住那种监狱了,得住号房,所谓号房管理可就严格多了,一间二十平米不到的小破屋儿,除了窗户,就没有见光的地方,‘门’是铁的,锁的当当响,你就是会鹰爪力的功夫也拧不开,狱卒每隔十来分钟巡视一回,你在里头哼哼两声儿都不行,真正是困龙锁虎的地方,多大的英雄好汉,只要到了这地方,也得乖得像一只猫。
号房里的人虽然受罪,不过有一个好处,不用受刑,关在这里的一般都是惯犯,不用问都知道犯的是啥事儿,该多少年就多少年,也没人搭理他们,除非是仇人买通狱卒,每天拉出去打几棍子,偷偷‘弄’死的也有,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是有‘门’有派的,狱卒虽然凶狠,轻易也不敢动手,只能使点儿‘阴’招儿,或者寻找孤雁下手。
最厉害的一种就是死号了,所谓死号,顾名思义,就是关押死刑犯的牢房,能进这里的人,一般都活不了多长时间,狱卒不敢招惹,也招惹不起,跟一个快死的人怄气,多少有点儿没意思。监狱里的罪犯见了也毕恭毕敬,人家可是犯大事儿的人,算起来也是你的前辈,再无赖的人也不敢跟他们返贫,怕到是另一回事儿,主要是怕沾了晦气,死号里的人吃住都比一般凡人优越些。住的是单间儿,有的还有‘床’铺。一天三顿大米饭,临死的时候,还有一顿丰盛的断头饭。
牛二柱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这三种牢房的区别,一般的号房,四周都是松木棍子,而且棍子上刷的是绿漆,因为这种牢房里的人都呆不长,‘弄’个绿‘色’显得轻松些。[超多好看]没那么沉闷。惯犯们的牢房四处不透风,铁窗有两人多高,个子再高的人也够不着。死号和惯犯的牢饭差不多,不过里外一水儿鲜红‘色’,因为里边儿住都是快死的人,难免邪气、怨气重了些,用红‘色’正好可以压制里面的肃杀之气。
正因为牛二柱‘门’儿清。所以一进来就觉得十分纳闷儿,这牢房有点儿不伦不类,后边儿和左右两边儿都是崭新的墙壁,铁窗高高在上,看着都眼晕,正面儿面对走廊的那一面儿却是一溜的棍子。用手一‘摸’,冰凉梆硬,竟都是铁的,屋里横躺竖卧,躺着三个人,外边儿站着俩士兵,荷枪实弹。几分钟溜达一次,眼神中满是杀气,看意思牛二柱要是‘乱’动,立刻就会有一梭子子弹打过来。
大少顿时如同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是啥地方?不伦不类,简直就是个四不像,天津卫所有的监狱牛二柱都溜达过,就没有认不出来的,可今儿这地方就如同云山雾谷,一点儿也看不出‘门’道儿。牛二柱冲那两个士兵点了点头,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想打探打探消息,可人家脸‘色’铁青着,一声不吱,大少‘弄’了一个灰头土脸,没滋没味儿的缩了回来,看着地上三个人发呆。
这仨人都有点儿眼熟,不过牢房里光线昏暗,难以分辨。大少走过去一一翻过来细看,离自己最近那位脸‘色’苍白如纸,牙关紧咬,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看快不行了,左手手腕已经断了,丝丝滴滴的鲜血还在不紧不慢的往外流,正是那地道里和牛二柱同时被捕的‘混’‘混’。中间一个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同样昏‘迷’不醒,却是那洪帮的朱把头。
最后一个人叫大少惊喜不已,五短身材,瘦小枯干,正是卜发财!三耗子脸‘色’比那俩人好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红扑扑的,还带着笑意,牛二柱探了探鼻息,呼吸沉稳,看来是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同样昏‘迷’不醒,似乎也受了点儿伤,大少扒拉了几次,都毫无反应,正想挽袖子给他来一个狠的,就听见走廊里脚步踢踏,铁链子滴里当啷‘乱’响,似乎是来了人了,牛二柱心里一动,赶紧缩回牢房内测,眯着眼睛观察动静儿。
不大一会儿,牢‘门’哐当一响,似乎是被打开了,大少眯着眼睛,借着窗口的微光一看,牢房里进来了三个人,两个当兵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人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看意思伤的不轻,这人穿得还算讲究,茧绸的上衣,外边儿是狗皮坎肩儿,下身的‘裤’子绿了吧唧,似乎是制服,不过穿的再讲究这时候也看不出来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整齐的地方,都让鞭子给‘抽’飞了,污血都把碎衣服沾到了一块儿,要多惨有多惨!
两个当兵的把这人扔到地上,锁上牢‘门’,头也不回就走了。那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看样子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儿而已,牛二柱心里起疑,这老兄是谁?和地道里那档子事儿有关的就这么几位,他是干嘛的?大少偷眼一看外边儿的看守没怎么注意,立刻偷偷往前凑了凑,刚要看看这位是哪一路大神,谁知道出其不意之间,那人忽然一轱辘坐了起来,只这外边儿就破口大骂。
牛二柱吓了一跳,咋回事儿?回光返照还是咋的?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这人爬起来也不看牛二柱,嘴里大骂不绝,骂的还‘挺’有条理,说什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啥的,紧接着就是晾伤疤,显功劳,“老子打仗的时候负过伤”之类的,骂完了还加上一句:“别他妈那别人都当傻子,说我明火执仗?姥姥!那金子是没主儿的,谁看见算谁的,你们一肚子‘花’‘花’儿肠子,别当我不知道,老子是‘玉’帅的人,小心他娘的老子到‘玉’帅那里咬你一口!”
牛二柱心里一动,他听出这人话里有话,别的倒还其次,话里话外,这也不是个普通人,而且他嘴里一口一个‘玉’帅的,底气还‘挺’足。大少也知道,所谓‘玉’帅,其实指的是吴佩孚,吴佩孚字子‘玉’,时人以‘玉’帅称之,那这事儿就奇怪了,自从直皖战争之后,直系已经大权在握,曹锟贿选总统已经箭在弦上,吴佩孚自成一派,手握实权,普天之下,除非南方的孙文,谁还敢动他的人?
那人骂的正起劲儿,‘门’口儿两个看守实在听不下去了,其中一个大概是个愣头儿青,二话不说,举起步枪,拉开枪栓,抬手就是一枪,这里也不知有多少牢房,反正四周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儿,这枪一响,不亚于在山谷里扔了一颗炸弹,惊得众人一片嚎叫,经久不绝。那人骂的过瘾,枪一响,一肚子话硬生生憋了回去,那子弹擦着头皮,在那人头顶窜了过去,一瞬间怒目金刚变成了风中枯叶,这家伙体如筛糠,当时就老实了。
与此同时,一股子异味味儿扑鼻而来,熏得牛二柱直恶心,大少顺着味道的来源一看,几乎骂街!原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爷被枪声一吓,竟然惊得屎‘尿’齐流,本来拉屎放屁谁也管不着,可现在大家吃住在一起,你招呼都不打就来了一发,多少有点儿地道吧?
牛二柱以前经常到号子里转圈儿,就是最普通的号子,最少也得赛个二十多号人,这么多人一挤,咬牙放屁嘎巴嘴,那味儿就如同人间仙境一样,赶上同一个牢房的人犯病,所有人都遭殃,因此大少虽然恶心,倒也忍得住,这人话虽然说的粗鲁,不过听来听去,似乎他知道的比别人多了点儿,要想套实话,鼻子遭点儿罪也是在所难免的!
大少把恶心的感觉往下压了压,硬着头皮凑了过去,拍了那人肩膀一下:“兄弟,别费劲了,在都进来了,哪就得学机灵点儿,好汉不眼前亏,跟他们说这些有啥用,我看还是留点儿力气吧,说不定一会儿还得过堂,我看你已经挨了打了,这要是把他们惹急了,在来上一顿,哪有多不划算?”
那人三魂已经丢了两魂,被牛二柱这么一拍,又吓了一跳,嘴里鬼叫了一声,急忙回头,屋里虽然昏暗,不过俩人距离这么近,一下子就看清了,牛二柱一愣,这人虽然满脸伤痕,污血横流,不过大致的模样却还看得清,正是那在地道里把自己捉住,然后又在将军面消失的那位连长!
大少一愣:“咋回事儿?您了不是连长么?咋也被关起来了?我记得您一出去就没回来,还以为是被骂回去了,你大小是个官儿,跟我们老百姓不一样,他们也敢随随便便就抓、就打?”这话一说,那连长脸‘色’一青,似乎也来了脾气,张嘴刚要骂,回头看了看那两个虎视眈眈的警卫,到底是没敢,仅仅是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来的,还能因为啥,倒霉呗,原以为能发财,谁知道那些金子是禁脔,都是有主儿的,老子只不过‘弄’了有二十多块,居然要搭上一条命,你说到那儿说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