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几妖陆续回家,听闻他们不在,有人欺负胡安安,个个暴跳如雷,嚷嚷着要去砸了那家。
胡安安一人一个暴栗将人按下,撇嘴:“当我是纸糊的么,都洗洗睡去。”
转手,解开女鬼系在树下那端的绳子塞进小虎手里,一本正经道:“去耍去。”
哪里耍,却不言。
小虎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
“我也想去耍。”小胡乐没懂,只以为他真去玩,含着手指眼巴巴望着。
“不是说渴了?我带你去喝蜜水。”大虎哄着他进了里间。
熊吉笑得狡猾狡猾的,他就知道,元娘才不会吃亏,背着手跟进厨房。
小虎办事也妥当,不消管,按点去睡,第二日开了门,没多久李大娘又上门来唠叨,神神秘秘说那葛张氏鬼哭狼嚎了一夜,似撞了鬼。
胡安安作不信状,只道许是胡说,哪有鬼怪。睁眼说瞎话,便是她这样了。
天渐暖,店里客人也多起来。胡安安手艺好,大多数客人都做了回头。少顷,有客至她少不得去后厨忙着。
今日个不知为何,人格外多些。
这一忙,就忙到下饷。
才到前头歇口气,又有几个书生进来。
胡安安叹口气,寻思着找个厨子罢,她可不想一天到晚都绑在厨房里。
再好吃的菜,天天吃也是会腻,需得隔三差五,那滋味才棒。同理,再喜欢的事,做久了也会疲乏。
这找,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的。那之前她可将家里几人先训练起来,替自己分担分担。
熊吉喜甜,只管哄他去做糖果子油果子,保准乐颠颠。
大虎性稳重,手也巧,可教些面食。
小虎憨皮,当会喜欢做糕点。
小团团……胡安安叹气,还是只管吃好,省得糟蹋粮食。
只是,大家都学,唯独撇开他,怕他要伤心躲角落里哭去……若是让他做了,到时候拿着成品眼巴巴望着,他们是吃还是不吃?
吃了,着实太考验味蕾,不吃,又见不得小家伙垂泪。
胡安安叹气,心里寻思着,手下不慢,准备好书生们要的吃食。
常言道,穷书生穷书生,还真不假。
四五个书生坐一桌,从外貌上看,个个仪表堂堂,一桌子人却只点了壶清茶并一小碟卤花生,坐在那就开始高谈阔论。
谈的,也奇,不是那政治,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而是乡野趣事。
一人说,三人记。看架势,要呆上许久。
小团团先是自己玩着,后竖着耳朵听。
没多久就跑到几人面前似模似样拱手行礼,道:“小子姓胡,单名一个乐字。听几位先生讲的有趣,能否旁听怕?”当是有礼极了。
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小脑袋高高仰起,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对着人笑得天真烂漫,嘴角还浮现出两个小酒窝,说不出的萌态。
几位书生相视一眼,忽而大笑。
“当不得先生之名,请随意。”一名白面书生站起来对着小娃郑重回一礼,方才回道。他的衣服洗得发白,好几处都打着补丁,显然家贫。态度却是坦然,丝毫不见窘态。
另几人虽没起身,但也都还了礼。
如此郑重其事,不因其年岁而忽视或故意怠慢……这样的书生倒少见,瞧着倒有几分顺眼。
胡乐忍了忍,没崩住,绽放璀璨笑容,大白牙齿明晃晃露在人前。傻乐中……
胡安安瞅了几眼,没作声,转身进了后厨,不忍直视自家弟弟的傻样。
直至天黑,一伙人才离开。
这般长的时间,几人没有续点任何菜肴,或许有些店家会计较他们一行没买多少吃食,早早赶了人去。
胡安安却是不在意的,几趟来回都不理会,偶尔上前,也不是为了赶人,而是给他们添茶水。
大抵是觉得这家态度好,这些个书生就记下了位置,下趟出来还爱往这走,渐渐成为常客。
日子久了,即便不晓事的四头身也知道这几人家里当真是穷,想要救助一番,嚷嚷着退他们茶水钱。
出乎意料,几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道他们时常占了位却没买什么吃食,一再厚着脸皮前来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如何能再如此行事。若真不收,他们日后也没脸再来。
说得,胡乐沮丧极了,垂着脑袋脸颊红红。
还是胡安安道:“进门迎客,钱自是要收的。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不可一谈。”说得书生只点头。
然而胡安安还有后话,话锋一转,道:“若你们真觉得占了位不好意思,那就每次来教团团识一些字吧。另,我再给你们上道点心……先别急着拒绝,这点心可不是店里售卖的那些,须是团团亲手做的才算数。”
“自然,团团手艺不好,做出来的吃食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差强人意。你们能吃的下就吃,吃不下,我们也是要丢的。”
“阿姊,能不这么揭我伤疤么。”小嘴儿撅起,四头身大的小小少年郎不满地抗议。
“那你能不进厨房么?”少女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无奈。
“或者做好了别给我们,塞你自己肚里?”
“唔……”胡乐小朋友支支吾吾,绞着手指不答话。他也不想吃自己做的~~
看出姐弟两个是真的嫌弃,几人相视望望,勉强同意了。
待得小家伙兴冲冲地端了碗乌起码黑的方块样物品搁桌上时,几人难得的沉默了。
所以说,店掌柜真的不是看他们窘迫想法救助,而是真心无法下筷。
好在,虽卖相味道都差了些,尚不到吃坏肚子的程度。材料,实打实,也是好东西。两眼一闭,忽略那味道,就着茶水囫囵下肚,倒也能混个饱食。
偶尔,小家伙良心过意不去,很小气地从自己的零食罐里挑挑拣拣,选出个最小块的给予他们。虽往往不过是指甲盖大小的糖果子,却也拯救了他们险些失去味觉的舌头,以至于感性点的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就到了四月初四。
胡安安想看大戏,昨儿个晚上坏心眼地将栓了许久的女鬼放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了身,进了厨房,大虎竟在,已烧了大锅热水,蒸得里头暖烘烘。
“我想今日元娘定是要早起。”大块头的汉子笑得憨厚,心细如发。
又道,“我做了点水滑扯面,可要现在吃?”
这面,是胡安安前两日才教他的。
烹制时需将白面揉作十数块,入水候性发过,逐块扯成面条,开水下。
汤用麻油、杏仁末、笋干熬成,或酱瓜、糖茄,俱切丁,姜粉拌作浇头。如荤者,加肉臊。
做法,算不得太复杂——至少,在胡安安眼里是如此。
大虎暗地里练了几趟,熟练了,才拿出来与大伙食。期中小虎的胃被蹂踏过几回~~不足为外人道也!
胡安安点头,“大早上喝口热汤倒也舒适。不要荤腥,尽管捡些素的做浇头。”
又去看了回筐子,检查一遍是否有遗落。
东西是熊吉收拢的,他惯常粗心,有遗落是正常。不过,大虎起时先细看过,将缺的补齐,故而胡安安一通检查下来,倒也没发现什么要补的。
“难得熊崽细心了一会。”胡安安赞赏道,眼却是瞅着大虎,心知,必是他看过了。
大虎憨厚一笑,不多言,盛了碗面搁灶上。
“我去看着熊吉起了没。”
胡安安摇头,性格太好,容易被世人欺负。依后世职场看,越是老实巴交的,越不容易出头。那些个领了功的,未必会领情,说不得还要挤兑几分。
吃过早食,熊吉挑着担子,二人出了门。
李大娘的儿子早在门口候着,上前领路。
路程有些远,特特雇了辆驴车。
到了地方,日头略升,屋内已是人声嘈杂。
胡安安两人直接被拎到后头厨房里,各色食材早有人整理好,只等人来做。
寿龟、寿桃,早些时候便准备好,此刻上锅蒸就是。
寿面,胡安安打算做那油拉面,该面自始至终为一根,又俗称一根头,此时用来也合景。
因是冥寿,须得先设案燃香斟酒向先人祝寿,并焚化冥镪、冥衣后,才轮到阳世人食。
胡安安就只稍做了几样糖果子油果子让主人家待客用,就开始做面条。
她将面团晃成或搓成长条后,用油刷抹匀芝麻油,旋形,放在一瓷盘内。锅上火加水烧开,随即从面条的一端开始,揪拉成香柱条形,边拉边投入锅内,等熟后捞出盛盘。
自有人等着,端了面,并酒等物出去。
胡安安没得停,着手做大菜,熊吉在旁烧水洗锅切菜忙将起来。
期间跑来几个妇女,倒是来帮忙的。中间有一人,时不时将些能入口的食塞嘴里,吃掉了胡安安特特雕琢好准备用来摆盘的萝卜等雕物,还有她早早备好的佐菜也少了些,惹得她发了火,将东西重重一放,使熊吉去问主人家,“厨里头总有鼠儿将刚做好,或是正要用的菜吃了去,这般模样,席晏可还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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