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看起来还真不对劲。要是在别的地方，现在大街上还满是人呢。”
“要是正常的地方能把我压成这样……？”
古城中静悄悄，茫茫夜色更让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多了几丝幽怨，似乎任何地方都潜在着危险。
“今晚我们住哪儿？”
“睡地板。”
“本少爷才不要！”
正在他俩又打算开始吵架时，一个妇人忽然从一间小房子里冲了出来。那妇人体态十分肥胖，挺着个大肚子，小心翼翼的行走着，像是想要躲避什么。看到天泽夜和雀昭焱明显是一惊，打量两下他俩的装扮后，又松了口气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我们要不要上去问问情况？”
“等等……”天泽夜拦住雀昭焱，“那人的身体，为什么会臃肿成这样……？”
“你想多了吧，人家单纯是长得胖点儿而已。”
兴许是因为那妇人走得太快，一不小心跌了一跤，但她似乎并没有感觉痛，站起来继续走。
但借着朦胧的月光，天泽夜和雀昭焱模模糊糊的看见，那妇人身上，像是掉下来了个枕头之类的东西。
那妇人的身形立刻瘦小了许多，发现枕头掉下来后迅速想将它塞回去，但这个塞好了，另一个又掉了下来。
那妇人看了一眼天泽夜和雀昭焱的方向，彻底乱了马脚，动作越来越乱，最后所有塞在身上的枕头都掉了下来。
这时他俩才发现，那个妇女是位孕妇。
见他俩并没有管自己，那个妇人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捡起枕头打算跑。
“站住！”
几个阁楼里有窜出几个像官兵一样的人，一脚把那妇女踹在地上。
“这些人怎么这样！”雀昭焱刚想上前帮忙，天泽夜就已经在他身旁重重的倒下，似乎已经不省人事。
“泽夜！”
雀昭焱很清楚自己若是再使用灵力或剧烈运动，聚拢他魂魄的天泽夜很有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当务之急，只好先把天泽夜拖到一个小树荫下躲着。
那些人不挺朝着那孕妇拳打脚踢，而那孕妇则是死死护着肚里的孩子，看得雀昭焱咬牙切齿。
天泽夜十分无力的搭了一下他的肩说：“你现在就算是想帮，我俩也束手无策。那些人看着像是官兵，随意插手兴许会破坏了这里的规矩。”
雀昭焱不甘心的点点头，也只能偷听那几个人的谈话了。
“你知不知道有孩子不上报，可是死罪？！”
“不要……别……别碰我的孩子……别杀他……”
“赶紧生出来，到时候拿去活童祭！”
“求求你们放过他吧……求求你们……”
“喂你知不知道，能被选做活童祭的孩子都是老天爷眷顾！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那几个官兵又在那妇人身上提了几脚，但这次不一样，那孕妇开始惨叫起来，越叫越凄凉，越叫越悲伤。
那几个官兵一惊，对一个人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靠近那个孕妇，似乎是想为她接生，而那孕妇死活不要，用力踹着双腿。
“你们这些禽兽！放开我的孩子！”
几个官兵不耐烦的拉住她，另一个女人则全然不顾孕妇的惨叫，不一会儿，一个肢体残缺满身是血的孩子拉了出来，递给几个官兵。
那几个官兵看了看这个孩子，捧着他说：“又一个被老天选中的孩子！快拿去活童祭！”
另外几个官兵看了一眼那个孕妇，十分嫌弃的踩了一脚她的腹部便离开了。
“这些人！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原来所谓的‘古城’，连迂腐都有所保留，先上去看看她的情况吧。”
雀昭焱点点头，搀扶着天泽夜来到面无人色的孕妇前。
孕妇看到他俩，似乎是又看见了什么救星，扯住他俩的裤脚喃喃的说：“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天泽夜和雀昭焱一齐蹲下来，看着孕妇身下的血泊，和不灭的眼神，更是对那些官兵恨之入骨。
“你的孩子……？为什么会被抓去……？活童祭……又是什么……？”
本想问一大堆无关紧要问题的雀昭焱猛地个转头，感觉自己还好没有问出口。
不愧是天泽夜，问问题只抓重点。
“活童祭……斩碎……孩子……火烧……给……天神……”
“还有这种事！”
“你的孩子在哪里？”
孕妇用尽全身的力气指向一个方向，眼神里有点感激，有点遗憾。
“救救我的孩子……谢谢你们……孩子……怪我不能陪你了……”
孕妇的眼神彻底失去神采，头偏向一边。
天泽夜用手按了按她冰凉的脖子，随后又把手收回。
“没有脉搏了。”
雀昭焱死死握住了拳头，猛指那个方向说：“杀了那些混蛋！”
天泽夜点点头，费力的站起来。
“你没事吗……？”
“没事。”天泽夜的目光里闪着寒光：“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
“泽夜，那些孩子究竟被关在什么地方……？”
“我要是知道早带你冲进去了。”
两人顺着孕妇指的方向来到一个很大的广场。这里围着一群人，周围的房子很多，许多官兵身上都血淋淋的，看起来刚刚经历了什么。
“雀大少爷，这种场合，你来过吗？”
“没……没有……不过这种血腥味倒是可以适应……那些孩子在哪？”
“听。”
“？？？这里这么吵你要我怎么听……？”
“心静一点，自然就听得到了。”
雀昭焱半信半疑的闭上眼，耳边却还是一片嘈杂。
“嘈杂声自然是要去掉，否则我和临央早就死掉了。”
细细辨别几十秒后，雀昭焱终于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和惨叫声，猛地睁开眼。
“你听到的是第几间？”
“第四，你呢？”
“一样，看来你已经学着点了。”
两人偷偷打伤两个站岗的官兵，换上官兵的衣服在人群中掩人耳目。
“天神今天仍然不高兴，因此，我们要再给天神送上礼物！让天神不再将灾难降临至此！”
高台上忽然传来一阵沸腾的声音，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被绑着推上高台，两个官兵站在他左右。一个手提一把剑，另一位则拿着个火把。
台下的人开始悠悠的哭泣和惊呼，有人不停的呼喊着台上的小孩，显然是孩子的父母。
台上的孩子瑟瑟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看着眼前的断臂残肢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是要……”雀昭焱刚想上台救人，却被天泽夜拦住了：“你救了他，别的官兵就会加强那间屋子的警戒，我现在的状况不能分头行动，去救他就等于放弃其它孩子。”
“可是……”雀昭焱望了望高台，眼神犹豫不定。
“昭焱，有些时候想得到一些，就必须放弃另一些。”
雀昭焱终于不情愿的别过头：“走吧。”
他没忍心看那个孩子，被砍断肢体的尖叫声和烈火的燃烧声却铭刻在心。
“那个妇人的孩子也会在那儿吗？”
天泽夜及其无力的抬起手，指了指篝火的方向。
雀昭焱这才看清楚，那篝火里燃烧的，全是死婴的尸体。
嘴唇已经被咬出血，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无能。
身后孩子们的父母们咆哮者去抵抗官兵们，却全都被毫不留情的斩杀。
他不想回头，也不愿回头。
“站住！你俩是什么人！”
天泽夜和雀昭焱同时停住脚步，不祥的预感在四周扩散。
“我俩是……新来的……”
“哦？新来的？怎么没见你们来报道啊？”
“我们……”
“今晚喝的是什么酒？”
天泽夜的雀昭焱一脸懵逼。
这是啥……暗号……？
雀昭焱明显开始慌了，天泽夜却淡定得一如既往，悄悄拉着他的手，在那人耳边小声说：“婴血酒。”
天泽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阴森，那人也不再追问了。
“切，两个杂碎，走吧走吧！”
天泽夜和雀昭焱刚松了一口气，几个孩子忽然从房子里被一个官兵拖出来，摔在地上：“今天的晚饭！”
天泽夜和雀昭焱此时已经离人群很远了，这句话并没有人听见。
那官兵正要手起刀落，雀昭焱一把打开他的手。
“你干什么！”
那官兵吃惊的看了一下他俩，正要发作，天泽夜便抢先一步问：“‘天神的礼物’也可以当食物吗？”
那官兵像打量什么稀奇动物似的看他们两眼：“新来的？还不知道规矩吧。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什么天神，灾难不过是我们人为的而已。这些孩子，不都是幌子吗！”
雀昭焱的手已经被掐出血，拔出焱烈，一把砍断了那人的头。
周围的人一看，立马将武器指向他们冲了上来。
几个小杂碎对他俩确实不成问题，但人一多，天泽夜的体力不断消耗，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了。
雀昭焱扶住摇摇欲坠的天泽夜，第一次感到身处绝境。
可恶……
几个官员高高在上的走下来，看着他俩说：“敢打扰我们祭祀？杀了他们！”
“你……会遭天谴的！”
天泽夜虽然声音嘶哑，但终究还是带着通缉令前十的风范，把那人吓了一跳。
“危……危言耸听！杀！”
几个官兵同时抬起武器，一齐刺向他们。
“砰！”
一阵黑色的惊雷闪过，几个官兵被劈成碎片。
借着火光，天泽夜还是看清楚了随着雷电一起劈下的
阴鬼。
广场的人看到雷电全都疏散开来，顿时又寂静无声了。
随着雷电而下的阴鬼拉着雀昭焱的袖子，十分可怜的祈求到：“大哥哥，帮我们杀了这些狗官吧。我们都是无辜的……为什么他要夺走我们是命……”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雀昭焱高高抬起扇子，对准几人的脖子。
“不要！”
几个妇女和孩子忽然从墙边跑出来，抱住几个官员。
“求求你……别杀他……他在家里真的对我们很好……”
雀昭焱迟疑了一会儿，阴鬼们开始不高兴了。
“大哥哥，他们杀了这么多孩子，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我……”
雀昭焱又一次迟疑的抬起扇子，一个孩子和妇女却扑倒了一个官员身上。
“别碰我爸爸！你们这些坏人！”
“你要是杀我相公，我就自杀给你看！”
此语一出，其它人也纷纷效仿。
雀昭焱又一次迟疑了。
天泽夜在一旁喘着粗气，声音已经几乎听不清。
“为什么不动手……”
“泽夜……我……”
雀昭焱的眼神里显出迷茫，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神采。
“我这样……究竟对……还是不对……我杀掉一个人，会毁掉全家……这样做……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当年叶盛卓杀掉他全家的时候，他的神色和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正确……
“那就不要去做。”
“唉？”
天泽夜忽然站起来抱住雀昭焱，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这一直都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自责。若是你将所有责任都往身上揽，总有一天会被压个粉碎。”
“可是我……”
“昭焱，我们的立场不是为了‘行侠仗义’。”
天泽夜的声音很轻，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们的立场是‘问心无愧’。”
雀昭焱反手握住天泽夜冰凉的手，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嗯，他们犯下的过错，就让自己去承担吧。”
众阴鬼十分不满的撇撇嘴，喃喃的说：“到头来，还不是要我们亲自动手。”
“不过也好，亲手更解恨！”
雀昭焱看不见眼前的一切，身体被撕裂的声音和惨叫声却不绝于耳，他的表情很平静，他也知道自己本该平静。
手终于缓缓放下，眼前已是一片狼藉。男人女人小孩，全都被仇恨的阴鬼撕得不成人样。所有阴鬼也都心满意足，消失在了空气中。
是的，自己不需要“行侠仗义”，“问心无愧”就好。
或许是因为阴气全部消散，天泽夜的状态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走了。”天泽夜回头叫他一声，示意他跟上来。
“刚刚……谢谢你……”
天泽夜看不出表情的回过头，声音明显有些诧异。
“你叫我？”
“没有！”雀昭焱脸红的摆摆手。“我只是想问现在这么走而已！”
“这个问题啊……”天泽夜苦笑了一下：“雀大少爷……我发现我们似乎忽略了什么……”
“嗯？”
“师父告诉我们古城可以解除散魂……但怎么解除……在哪里解除……你知道吗……”
雀昭焱足足愣了三秒钟，反应过来后大喊道：
“神！坑！天！泽！夜！！！！”
“神！坑！雀！昭！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