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抱歉地说,“委屈夫人了。你安排好月棠姑娘了吗?她会不会半路回来?”
我说,“已经打发她去给我买东西了,两头跑。来回最少也要一个钟头。”
进门后,张妈立即将门关上,领着我往房子里面走。我猜得没错,这里的确是一座复合式的小楼,屋子里的陈设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家具上全都是灰尘,两面楼梯正对着的地方,有一扇玻璃,屋子里的光线,便是通过那道玻璃透进来的。
房子挺大的,但是年久不用。不维护,就像个苟延残喘的老者,垂死挣扎着。
“张妈,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你住这里吗?”我见张妈对地方很熟悉,领着我往里头走,一点岔子都没有,便猜想着这里曾经是沈毅和纪书眉的住所。
张妈手里掌着一只马灯转过身来对我说,“是,这里曾经是先夫人的住所,夫人喜欢这里的陈设,将军便一只留着,哪怕这房子十分破旧了。”她转过身来跟我说话,那盏马灯堂堂亮着,照着张妈的脸有些可怖,“这屋子很久没收拾过。夫人,您仔细些脚下。”
房子四处都是封闭的,楼梯上方那一片玻璃窗透进来的光线稀稀疏疏地洒在屋子里,却是略显灰暗,加上这座楼处在洋楼后方,房屋背后有几株高大的梧桐树,把太阳光都遮挡了。使整座房子略显阴暗。
说实话,我不是胆小的人,可进了这屋子,就有种阴气森森的感觉,那种阴森的感觉存在于每一丝空气中,浸入毛孔,我不由地紧了紧胳膊,寒毛直竖。
“张妈,我有个事儿,一只不明白。这疑问在我心里也很久了,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守口如瓶。我想,也许你能给我答案。”我跟在张妈后头走着,小心地环视着四周,真怕哪儿冲出来一个吓死人的东西。
“夫人,你是想知道先夫人是怎么死的吧?不着急,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会儿我全数告诉你。”张妈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她双眼浑浊,写满了故事。
“好。”既然如此,我只好不问了。
走着走着,忽然有什么东西爬到我脸上,我惊呼,整颗心都颤抖了!张妈迅速转过神来抓着我胳膊,将马灯往我脸上一照,然后伸手从我额头上抓下来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放在我眼前给我看。
“夫人,别怕,这屋子很久没打扫了,四处都是蜘蛛网,你跟着我走,不会有事的。”张妈淡淡地说。
我惊魂甫定,心脏用力地跳动着,我埋怨自己太大惊小怪,这青天白日的,就算又鬼也不会钻出来,我怕个屁啊!自己吓自己!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跟着张妈往前走。
张妈提着马灯,带我踏上楼梯,房子是双楼梯的,主楼梯向上,然后分成左右两边,我站在中央看大厅里的陈设,破旧的沙发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梨花木的家具上了红漆,因为年久的关系,上头的漆掉了许多,看起来十分颓败。家具上一点摆设都没有,蜘蛛网遍布,处处都在告诉我,这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地方。
“夫人,走吧,我带你上楼,你想知道的秘密,就在二楼。”张妈见我停滞不前,催促着说,“怕耽搁久了,府里寻人,往后这样的机会便不好找了。”
我怔怔地点头,跟着张妈的步子上了二楼。
二楼的空间很大,左右两条走道尽头都有窗户,但那窗户紧闭着,只透着微微的光线照亮过道,两边各有三间房,门都紧闭着,过道显得幽长而阴森。
张妈带着我往右边走,然后推开了第二间房,却不是我曾经看到有火光的地方。我起了疑心,留心张妈的举动。
“张妈,我看到的火光是这间房的?”我故意问。
张妈转过来看着我,眼神中有几丝警惕,她点了点头,答说,“是,夫人。”然后,她推开了门。我注意看了下,那门把上全是灰,刚推开门,上头便簌簌地掉灰尘下来,马灯照亮的地方可以看见灰尘飞扬在空气中,接连不断。
张妈撒谎了。
我断定这房子里一定有人,那这房子不应该又这么多的。,如果有人进出,门楣和门把上即使又灰尘,也不可能这么多,我断断续续看到过好几次火光,那只能说明,屋子里常有人在,哪怕不是住在这间房里,灰尘累积的速度绝对没有这么惊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张妈撒谎了。
可她为什么要撒谎?
今晨在花园中她突然出现,发现我想进废楼,帮我掩护躲过纪曼柔的疑心,然后又自告奋勇地带我进来,还说要告诉我将军府的秘密,都这么帮我了,她为什么还要撒谎?
我狐疑地看着张妈佝偻的背影,粗布衣衫的肩头有一块小小的补丁,花白的头发绾在脑后,用一只素银簪子插上,我比她高一些,又穿了靴子,可以看到她头顶掉了许多头发,用额前的长发往后梳遮挡着。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可事到如今,没有后悔药可吃,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都怪自己好奇心太重!
“夫人,进来吧。”张妈推开门后先走进去,她把马灯放在一边的凳子上。
那门一推开,我就问道一股发霉的味道,那股发霉的味道特别浓,特别呛鼻,站在门口都感觉呼吸不顺畅。我捂着鼻子,边走边用手散着面前的空气,当然,这是徒劳的。
踏进房间,入眼的是一张大床,和整栋房子不太相符的一张西式弹簧床,这让我想起了洋楼里我和沈毅卧室中的那张弹簧床,简直一模一样,栏杆是鎏金的,中央还有薄纱蚊帐,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琉璃台灯,床前的地毯原本是白色,此时却成了灰色,脚踏上去,立即沾染了一鞋的灰尘。
床的另外一边是一处梳妆台,那梳妆台也是梨花木的,上头雕刻着鸳鸯藤缠缠绵绵。台面上摆了许多小盒子,和我在蒋府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些胭脂水粉的盒子,蒙了厚厚的一层灰,连镜子都模糊不清。旁边还有一方书架,上头摆满了线装的旧书,全都发黄发霉了。我想到窗户,便假装嫌弃屋子里光线不好去开窗。
窗户是两扇的,连窗帘都和我卧室中的一模一样,我走过去,将窗帘往边上一拉,用金钩束起来,屋子里光线一下子好了许多,顿时可见灰尘满天飞。
我清楚的急的,那火光是透过窗户穿出去的,可我站在窗前往洋楼看去,根本就看不到我房间!只能看到洋楼的侧面!
因此我断定,张妈骗了我!
但即使知道了她撒谎,我也不动声色地看屋里其他地方。
屋子的另外一头是梨花木做的衣柜,我走过去打开看,里头全是女子的衣裳,用衣架子撑着一件件挂得好好的,那些衣裳都是旧式的衣衫罗裙,少有一两件旗袍,看款式便知道是几年前的样子。
“这里头全是我家小姐的衣服。”张妈忽然走上前来,将衣柜关好。然后掏出怀里的手帕擦干净一张凳子叫我坐,我坐下后,张妈也寻了一张凳子坐下,在我正前方。
也不知道是屋子里的气氛不好还是怎地,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
我着急想知道她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便问,“张妈,这里为什么和我在洋楼中的卧室一模一样,除了有些家具不太一样,陈设和东西摆放的位置简直毫无差别!”
张妈笑了笑,说,“因为,这里曾经是我家小姐和将军的卧室,小姐死后,将军去了洋楼生活,但将军念旧,便把屋子布置得和这里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那如此说来,沈毅是对先夫人旧情难忘了。”我笑了笑,说,“但是,我怎么听说先夫人是死在沈毅枪下的?按理说,沈毅如此深爱先夫人,怎么可能下手杀了她?这里边究竟有什么缘由,你知道吗?”
张妈怅然地看着窗户,浑浊的双眼中泛起一阵怅然的意味,“我家小姐和将军是青梅竹马,将军十九岁离家从军,我家小姐一直等着,多年没有将军的消息,我家老爷怕将军已经战死沙场,劝小姐另嫁他人,可小姐就是不肯,为了这事儿和老爷争吵不休,老爷一怒之下将她关进柴房,答应了媒人提亲,不日就要嫁人。小姐知道后百般不肯,逃出府,老爷盛怒之下说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小姐便流落在外,给人洗衣赚钱养活自己,直到几年后,将军衣锦回乡,和小姐团聚,娶了小姐做将军夫人。”木匠役血。
“后来呢?两情相悦,终于盼来了白头偕老,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好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