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玉波峰上
山顶落峰上一处平坦之地,已经尘封了半年之久的院落重新打开,张洪身后跟着王林等人,看着一院的枯枝败叶,不胜唏嘘。
“想我半年前晋级五层,蒙南长老厚爱,赐下此院,心中纵然欢喜,但还未来得及住上几天,便去了后崖闭关,如今突破六层,眼界开广,再来看这院子,却是觉得当真小了一些。”
站在满院萧条之中,张洪有感而发,自己如今已是炼气六层,山崖上的那些院落,已经是有资格去争上一争。
“哈哈,张师兄想换个住处,这有何难,师弟不才,近日颇得南长老赏识,负责安排山门中房屋居舍,师兄若是有看中的地方,师弟全力替你安排。”
王林一身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张洪身后一众四五层修为的弟子极为扎眼,但脸色却十分自然,观周围弟子,脸上也没有丝毫不快,对于这种潜力无限的弟子,早早结交,才是上上之选。
“哦?王师弟竟有如此能耐,这等事物南长老也能交于你来负责,不简单,不简单。”
张洪眼睛眯起,脸上牵出一丝笑容,拍拍王林肩膀,看着对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想起自己修炼的辛苦,一时也是有些感叹。
“王师弟天资卓绝,前途不可限量,为人处世却还能如此练达,比起那个什么沈易,简直可谓云泥之别。”
王林闻言洒脱一笑,颔首道:“师兄说的哪里话,师弟入门晚,刻苦修行乃是本分,能有今天也全靠诸位师兄帮扶赐教,日后若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在下责无旁贷。”
“至于沈易,虽与我一同入门,但交道甚少,虽然有些自负,不懂规矩,但却颇得南长老青睐,如今已是炼气四层巅峰,前些日接了宗门任务下山,不过超出几日未归,南长老都会不时问起,称其为铸鼎之才,在下着实不敢多言置评。”
王林说完便不再多言,神色间故意露出一抹忌惮,一副得罪不起的模样。
“哼!区区一个杂灵根,就算得了天眷,有点天赋,日后多半也难有什么成就。”张洪转过身说道:“王师弟不要妄自菲薄,只要再需些时日,他沈易后继无力,自然原形毕露,而师弟你一日千里,谁更有潜力,更得人心,值得培养,南长老自会权衡分辨。”
张洪这番话却是说道了王林的心坎上,王林脸庞抖了抖,知道张洪这是在看好自己,不敢犹豫,当即表态道:“那就谢张师兄吉言,在下一定加倍努力,若真能有点出息,在这山门之中,定与诸位师兄一起分担。”
“哈哈哈,王师弟果然练达,来,入我屋内一坐,之前所说置换住处之事,我正好有个打算。”
“请请请。”
张洪哈哈一笑,邀王林上前一步,两人并肩当先,身后众人面露思索之色,连忙跟上。
此时群玉山中,一群剑光正在飞速破空而来,沈易端站在梁习飞剑之上,跟梁习有说有笑,头顶云层之上,一道鹤影若隐若现,声声唳鸣响遏群山。
“沈师弟,路上匆忙,还没来记得问,师弟如今不知在哪座山门修行?梁某虽然出山数载,但当年也算交友广泛,赶巧今日回来一趟,师弟入门时日尚浅,师兄四处替你招呼一声,日后你若是相遇,也好卖我几分薄面,与你处处方便一些。”
梁习身上白衣响猎,头上方巾翻飞,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苍苍茫茫的山峦,似是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山门中叱咤风云的日子,从容一笑,微微摇头。
“哈哈,多谢师兄美意,在下心领。”
沈易闻言哈哈一笑,看着远处,坦诚道:“梁师兄修为气度皆是不凡,想来也是内门出身,在下虽然薄有天赋,却并非仙苗,而是自小被爷爷收养,后来由仙缘接引而来,现今在玄青外门,南风长老的玉波峰上修炼。”
“玉波峰?”
梁习面露思索之色,半响才记了起来,有些尴尬道:“师弟资质如此出类拔萃,如皓月一般,只要脚踏实地,无论外门内门,都是一样璀璨,日后一但筑基,必将扬名内外。”
“呵呵,师兄谬赞,谬赞。”
沈易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看向无垠天穹,罡风迎面将袍衫吹得飞卷,想起自己这几个月得修仙之路,只觉得依稀便在昨天。
又行了半晌,一行人顺利通过山门,悬在无数青峰围绕之中,无论是路上山猿走兽,还是空中仙鹤青鸾,一道道青虹掠过,在看到这一行人的时候,都禁不住稍稍驻足,停下眺看。
整整二十余道剑光,修为最差都是炼气五层,虽然年纪看样子都是三十岁左右,身上也是出山弟子打扮,平日虽然也不罕见这种出山弟子回来办事之类,但一下子出现如此之多,依旧让人有些震撼。
“梁习!梁习回来了!”
一座峰顶之上,有两人本来正在亭中下棋,其中一人见到剑光中那道白衣身影,手上棋子顿时一松,惊呼出声。
“梁习!?”
另一人也是面容一震,连忙扭头望去。
“真是他!”
二人四目对视,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
早在几年前便有传言,说是封阳的出山大弟子梁习修为突破炼气九层,将要冲击筑基,再加上自从梁习到了凤阳之后,药坊的生意蒸蒸日上,门中长老已经有意让其重回山门修炼。
可不想一连几年过去,虽然药坊依旧每月上供不断,但梁习的修为却一直停滞不前,炼气九层就像一个坎一样让其始终不得其入,无法筑基。
事已至此,门中一时也十分为难,毕竟梁习年纪已经不小,不可能再让其在内外门中跟新弟子一起修炼,一来二去,此事也就耽搁下来。
而今日梁习大张旗鼓带人回山,任谁看来,也只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梁习已经筑基成功,正式回山!
筑基期,是所有修士的一道分水岭,进入筑基之后,才算是进入了慢慢求索的第一步,大道之始,丹田之中筑起道基灵台,与炼气期不可同日而语,堪称云泥之别。
在玄青门中,内外门加在一起数十座山门,弟子数千,但每年突破炼气到达筑基期的弟子,也不过寥寥数人,像玉波峰这样的山门,有些时候更是数年才出一个,其中艰难,可见一斑。
“梁师兄,前面便是玉波峰了,我将玉牌交给你,你与诸位师兄先我阁院中稍作歇息,我已耽搁数日,现在先去外事殿将任务了结,随后便来。”
沈易从梁习剑光上跃下,落到仙鹤背上,冲梁习一众人拱手道。
“宗门公事为先,那沈师弟,我们就先去你山门,等你回来。”
梁习拱手还礼,接过玉牌,神识稍稍一看,便清楚了路线,朝沈易点点头,收了剑光,朝下边山径上落去。
沈易见梁习等人低调进山,点了点头,朝仙鹤耳语了一句,一阵清风扫过下方幽篁松柏,鹤影载着沈易,朝着玉波峰顶,翩然掠去。
而此时的玉波峰上的人,还不知道沈易已经回山。
“什么?!”
“陈放的宅子给了沈易?!”
张洪的声音震得屋顶的瓦片都震了几震,太久没有打扫,一缕缕灰尘抖落下来。
王林看着面前上茶水上的尘埃,抿了抿嘴,看了张洪一眼,无奈道:“张师兄息怒,你若是看上其他的屋舍,那还好办,师弟给你周转,可这院子……”
“唉!”
王林重重一叹,为难道:“师兄有所不知,当日沈易战退内门贺明杰,展露出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令南长老满意之极,不仅允其一言逼走修师兄,更是当即赐下丹药屋宅,独显厚爱。”
“这南长老亲口所赐的东西,师弟我是实在没那胆子去再做安排。更何况那沈易也不是易与之辈,陈师兄与他有仇隙,此时住着陈师兄的屋院,鸠占鹊巢,炼气四层住着炼气六层的地方,哪里肯搬出来。”
说到这里,王林不禁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在沈易山腰那座独栋外面垂涎的模样,就算是现在,王林有了一些权柄,也不敢太过造次,只是搬到了山腰,虽也有了天才之名,但无论怎么说,比起沈易,都差了那么一些,想着想着,心中又不平衡起来。
“哼!这个沈易!简直无法无天!他才入门多久,先是害我挚友被囚,又是跟内门弟子争斗,仗着有点机缘运气,便如此嚣张!目中无人!”
“南长老赐他宅院,不过是一时赏识,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应该清楚,那种地方,他岂能长占!?简直是没有没有自知之明,愚蠢之极!狂妄之极!”
张洪心中其实惦记陈放那所宅子已经数年,自从陈放突破六层巅峰之时,他便开始闭关,琢磨着等自己达到六层之后出来,陈放已经炼气七层,自己正好从陈放手中要过那处宅院。
不想这几这番出来,陈放被囚不说,尽是连屋宅都是被占了去,主意落空,于情于私,张洪此时都是将沈易恨上了心间。
“师兄莫急莫急,在下这里倒是有一言相告,师兄听我说来。”
见张洪如此盛怒,王林眼光一闪,却是有了个主意,嘴里嘶了一声,脊背一挺,倾过身子,冲张洪低声说道。
“张师兄,当时南长老只说赐予屋宅,可没说赐予别的,据我所知,当日陈师兄走的匆忙,可是留下了不少东西在屋子里面……”
“咳咳……”
“那些东西,可都是陈师兄的东西,只是沈易在时,没人愿意去触他霉头,耍起无赖来,闹凶了大家都不好看,可现在他有事在外,张师兄,你又是陈师兄的挚友,那一屋子东西,总要有个人去收捡收捡,不然等陈师兄出来,我纵然有心追随,此事也无脸面去做个交代。”
说到这里,王林眉眼向上一瞥,正好与张洪四目相对,见后者眼中若有所思,赶忙低下头去,脸上一抹喜色隐隐浮现。
果不其然,张洪听了王林一番言语之后,明显有些意动,眼睛眯了眯,似是斟酌,片刻后,大手一挥,袖袍在空中划出一声响猎,豪迈放言道。
“好,我张洪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此事干便干了!”
“走!”
“我倒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毛头小子,能在我身上,拔下几根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