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嘣!”
班超给了权鱼一记钩拳,这一拳打得真重啊,将这个昔日的“单于”和告密者直接打翻在地。权鱼从毯上费力地爬起,抹一把嘴角的血,摆足了架势,还了班超重重的一拳。可这一拳,象砸在墙上,班超纹丝不动,权鱼手却疼得嘴咧着直哆嗦。
按照河西军习俗见礼完毕,旋即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两个童年的伙伴,三十年后竟然在帝都雒阳再次聚首,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漫天的黄沙,呜咽的刁斗声,清脆的驼铃声,延缓不绝的驼队,那难以忘怀的童年的岁月,又一一呈现在他们眼前……
东汉建武八年(公元32年),阴历十二月十三日夜,当时班彪正随同窦融的大军出河东,与建武帝刘秀的大军相约同征隗嚣。就是在这个夜晚,班超与权鱼一前一后降生在河西五郡(注:即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和金城郡)首府觻得城(注:今张掖市西北),权鱼仅比班超早出生一个时辰。
当时,班超父为河西大将军窦融的帐下从事(注:即高级参谋人员),而权鱼父权叻则是河西大将军府市尉。所谓市尉,就是负责管理市场和贸易的大将军府长史刘钧的属官。权叻原是康居国属国栗弋国胡人,世代为栗弋贾胡。后移居西域疏勒国,成为贵族并被拜为都尉。匈奴占西域后权叻逃至河西,为窦融所用。
权叻原先住在觻得城西城,与窦融的河西大将军府(注:即前汉武帝年间设立的属国都尉府)相隔仅几个街区。生下权鱼后,权府受到西域僮仆都尉府杀手袭击,门客、仆婢、家丁死伤惨重。窦融便命权叻迁入大将军府居住,权鱼和班超便成了童年伙伴。
班超和权鱼六岁以前的童年岁月,都是在河西张掖这个沙漠绿洲城池中度过的。当时,一群顽童在风沙中最喜欢玩“霍骠骑征北游戏”。班超小时长有鸡胸,权鱼因是金发碧眼的栗弋胡人,又长得胖大,故两人常被逼着演单于。而屯骑校尉陶恭的独生女雁旋,因长得美,总是演大将军卫青的夫人鱼阳公主。
刚开始,班超与权鱼常会被“汉军众将”群殴,每一次都鼻青脸肿。等到班超凭一双小拳头征服这一群顽童,有资格当“大将军卫青”后,雁旋却不愿演大将军夫人鱼阳公主了。童年的班超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于是,一次与权鱼、班固一起,骗雁旋至大将军府耳院,说是要取枯井中水果吃。
枯井很深,是大将军府夏天存放水果和冰块、冬季存放蔬菜的地方。权鱼力大,他和班固一起,先摇动辘轳将举着烛的班超放下,然后又将雁旋骗下。接着,班超先带着一些水果上井。再将菜篮子放下,等雁旋也将水果装满篮子,这三个小子却故意不管了。
整整一天,美丽骄傲的雁旋被撂在枯井里,她惊慌哭叫中不小心又弄熄了火烛,差点没吓死,哭累了竟然就在井下睡着了。三个小子原想吓吓雁旋,可他们一出去玩便忘了。雁旋失踪,迅速惊动了大将军府,此时三人才知坏了,祸闯大了,便躲了起来再不敢说了。
只到傍晚,权鱼顶不住了,主动向阿翁权叻告了密,雁旋才得救。美丽骄傲的小天鹅,此时已经弄得脏乎乎的,污秽不堪。不用说,始作俑者班超受到了阿翁班彪最严厉的家法伺候,小屁股被揍成了红红的猴屁股……
“狗日的,原来是汝告的密……”
河西人自古彪悍,班超高兴之余,嘣地又是一拳。
“兄弟,不能再打也……轻点轻点,权鱼快散架也!”
权鱼虽然胖大健壮,可也不堪蹂搓,频频求饶。厅堂内众胡女一边为他们兄长重逢欣喜不已,一边又被嘣嘣的拳击之声,吓得心惊肉跳。
两人二十余年后重逢,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你一拳我一拳,你一爵我一爵,打一顿,又痛饮一番,不亦乐乎。
这时,两个女子等他们叙完旧情,才又走了过来施礼。班超此时已经知道两女均为权鱼夫人,便再谢道,“班超危难之时,权府酒、饼助吾熬过二日,谢谢嫂嫂相助也!”
两位夫人赶紧还礼道,“叔叔切勿客气,二十余年前即一家人,更不必客气也!”说着,四个镖师抬上两只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大鼎,侍婢们开鼎上酒菜。原来是西域风味,炖全羊。班超客气一番,便与权鱼对饮,两个夫人也陪坐共饮。
这时,四个美貌胡伎走上堂来,乐师奏乐,胡伎们翩翩起舞。
席间,权鱼才介绍了两个夫人,一个叫小鱼儿,一个叫曼陀叶,是姊妹俩,西域疏勒国人。班超不敢直视两个女子,一对尤物,美艳不可方物,让他几乎睁不开眼儿来。酒喝得差不多了,小鱼儿忽道,“叔叔打官司还得有些日子,妾请叔叔住鱼邸可好?”
班超拒绝道,“实不瞒鱼兄鱼嫂,窦大人和窦夫人年迈,吾好不容易来一趟雒阳,自然要与两位老人同住,还请嫂嫂见谅!”
说完,见权家三人均有失望、不安之色,班超便又赶紧道,“嫂嫂放心,此帝都也。吾知汝府上将有事儿,然歹人再厉害,也不敢在帝都胡来,只需严加防范即可。今日在朱雀门外,吾已经见着北人身影。如此紧盯汝三人,这几日怕必有事儿。这样罢,吾在雒阳会有几天,每日晚必来巡视一趟!”
此言一出,权家三人似乎都长出一口气样儿。权鱼击掌道,“太好了,太好了。吾收拾出一个院落,专门给兄弟住。每日定好酒好肉等兄共饮,并有鱼邸最好胡姬伺候……”
班超全然忘记了相士之言,摆摆手道,“这个不必。吾每日在此大宴,歹人未必敢来也。吾会暗中保护鱼邸,兄嫂请放心。假如这几日歹人敢乱来,吾定会解兄嫂之忧!”
说着,豪饮了一爵,掷爵于案上,恨恨地咬牙道,“哼!一场没来由的官司,让班府几成地狱。超生三十年,何尝受过这般鸟气,胸中一团火正没地方撒呢。只盼着彼快来,吾即可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