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才寒菸倚在他怀中,也打了一个小盹。他竟然与这个小妖女做了同一个梦,这让班超感觉骇然。这不详的梦境,让他感觉不妙。权鱼和小鱼儿姐妹也不知所措,小鱼儿拉着班超袍角说,“大人快回家,朝中定然有大事发生!”
班超不敢等了,便带着班驺、班秉,骑上马,向班府急驰。此时才傍晚时分,三人已经行到一半,班驺突然高叫,“看天上!”
班超急抬头,只见稍暗的天宇上,一颗斗大的流星划过天宇,落在遥远的北方!
“天哪……”
班超心惊胆颤,差点跌落马下,心里直叫坏了。他忽然想起窦大人近来身体反常,心里便格顿一下,迅速拨转马头。赤萧似比班超还急,马蹄声急,绕过皇城,直接向城东上东门方向窦府急驰而去。
到了窦府,果然家中已经乱套了,刚进入大门,便四处传出嘤嘤哭声!
“公子,快……快……老大人……不行了……”
门前小厮一见来的是班超,象是抓住了稻草,流着泪接过战马。
原来,窦融午后突然昏迷了过去,只到傍晚才醒来。他已口不能言,目光散淡,茫然四顾,显然是在找什么人。窦夫人和公主原以为他象往常一样只是昏睡了一下午。此时,见他这样,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回光返照,顿时便慌了。
问他是不是想说什么,他点点头,却说不出话儿来。窦夫人连说了几件后事,窦融手指着北方,俱摇摇头。
公主已经哭成了泪人,也把能想到的急事儿一一说了一遍,可窦融却摇着头,一口气强忍着,就是不咽下。
窦夫人急得啜泣不已,早没了主意。侍婢、仆从们跪了一地,窦大人自己也急得老泪纵横。公主急命管家窦戈去班府叫人,就在这时,班超带着一身酒气,风尘仆仆地扑了进来。
“仲升,窦氏天塌下也,大人或在等汝……”
沘阳公主一见班超,便抓着他的手急带着病榻前。
弥留中的窦融一见到班超,便伸出枯蒿一般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抓住班超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却口不能言。窦夫人哭着说,“超儿,儿女子侄俱在河西。汝一来,大人就这样,莫非大人这是在等汝?快说点什么!”
班超紧紧握着窦大人的手,先命班驺,“速驰三辅平陵、河西张掖,报知孟孙叔与众族人即刻兼程返京!”
“班驺遵令!”班驺答应一声,便冲出屋外去了。
“超儿,使不得啊!皇上有令,窦家人无旨不得返京哪……”窦夫人闻言,一下子便慌了神。
沘阳公主也慌了,没了方寸,“仲升,不能啊,此可是杀头之罪……”
“祖母、公主放心,当今皇上圣明,吾料今夜必将有旨。”安慰完窦夫人和沘阳公主,又对班秉命道,“速报宫内、司空府、卫尉府、大匠作府和河西诸将后人,窦大人病危,神智已近迷离!”
“班秉遵令!尕叔放心,吾去也!”
班驺、班秉刚去,权鱼也赶来了。原来,进入腊月以来,他隔三差五便要过窦府来探视。刚才班超走了后,他越想心里越不安,便骑马急匆匆赶来窦府。
班超顾不上和权鱼寒喧,他泪溢双眼,紧握着窦融的手说道:
“祖父,我知道汝想说什么。祖父切切放心,匈奴虎视眈眈,系大汉天敌,终为中原大患!窦府乃我大汉朝廷柱石,一旦国家有难,皇上必不会忘了窦家!超谨记大人教诲,他日如朝廷有需,班氏后人定与窦氏后人同心协力,杀敌立功,报效国家,断不让匈奴人犯吾大汉!”
班超说完,窦大人竟然高兴地露出了些许笑容。还颤巍巍地伸出手,软绵绵地抚摸着班超的面庞。嘴里断断续续地问道,“今……闻爆……竹声,北……塞捷……捷报……报来……否……”
班超赶紧禀道,“禀报祖父,北匈奴六千骑寇掠云中郡、代郡,南匈奴单于派兵迎战不敌,吾汉军西河长史马襄、中山国尉郑众率兵驰援,大破北匈奴。汉军大捷,今晨五百里加急,捷报已驰至京师。皇上诏命举国大庆……”
窦融闻言,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窦融又艰难地将右手放到班超手中,班超感觉有异,原来窦融手中正紧紧握着一个小白玉雕,只听他困难地说道,“转交……孟孙,命……其为窦
……窦氏之主……”
话没说完,他便似睡着了一般,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他是带着笑容走的,似乎累极了,也似才放下心来一般,十分安详睡着了。众人这才明白,窦大人这是强咽着一口气啊,就是为了等着这一消息,现在终于咽下!
可一直昏迷中的窦大人,他是怎么知道北匈奴入侵边塞的?
他瞬间便想明白了,怪不得呼衍历重新隐秘出现在雒阳,窦融病危,大汉朝中有变,北匈奴人既派呼衍历来打探详情,又派兵攻伐云中和代二郡,试探汉朝虚实。
班超见怀中的窦融已经如棉絮一般,身体软了下来,他知道,一代天骄,在汉匈战史上整整一个时代的灵魂和标志,大汉一代名将,开国元勋,河西大将军窦融,已经走完了他辉煌灿烂的一生,在寒冷凄凉的窦府溘然长逝,乘鹤西去!
窦老夫人和沘阳公主早已大哭失声,众侍婢、仆从数百人,均长跪啼哭,声恸上东门。
班超悄悄收起玉雕,他很冷静。窦大人病危,北匈奴人蠢蠢欲动。窦氏大旗不能倒,他命管家窦戈与权鱼二人,迅速派可靠之人将噩耗报之宫内。同时,又命扎灵堂、制五服,再命府中小厮在城内逐家一一报丧。
一切安排已毕,便请窦老夫人与公主退到外屋,他自己与权鱼、窦戈三人,替窦大人脱去身上衣裳,擦洗干净,编好头发,换上崭新的列候寿服,外穿上他在河西征战时的青铜甲胄,并将他的佩剑、长矟置于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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