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侯们指挥士卒在这片高地上开始扎营,他们铲除一人深的枯荒茅草、杂荆,按序扎下帐蓬,临时营盘很快便建成了。
别部要在这里驻训三年,军候们又带领刑卒策马到八九里外的太华山麓,到傍晚时,便伐来无数大木,开始建筑营寨。到第二天傍晚,辕门、望楼、寨栅等,便全部制成。坚营已成,班超给营地起名为“别部营”。
汉军出征,根据征程远近,一般会有大批役夫、役妇押辎重队随行。假如十万大军进行数千里远征,则辎重队会占去大部,最多时能占去八成。但别部三百余卒徙太华山驻训,未带役夫、役妇,辎重由兵曹吴彦带十数名辎重兵驭几十峰骆驼随军而行。
刑卒们扎营毕,又在敷水上的官桥两侧,按吴彦画好的图形,建起几座简易木桥。营区则建在敷水东的高台之上,一河之隔的这片广大区域,便成了天然的训练场。
这片训练场是崤函官道上必经的节点,西起长安、东至京城雒阳的官道,在陕州境内俗称为崤函官道,是“襟带两京(注:即西安、雒阳)”的锁钥,是自古以来中原通关中、达西域的咽喉要道。而别部这三百卒,也成了屏障京城雒阳的第一支汉军部队。
营栅、木头营房、桥梁已经建成,在敷水旁边扎营毕,当天晚上班超便升帐,将三个曲分成三队。按照北军练兵署规定的内容,训练内容分体能、步战、马战、步射、骑射、斥候、骑兵阵法(布阵、破阵)、掠营、冲击、隐藏、攻城、守城和沙漠作战、山地作战等共二十余个科目。
这些共同内容,都是奉车都尉窦固与骑都尉耿忠亲自定下的,也是汉军的基本功,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班超则根据匈奴人的作战特点,又规定三年练兵,以“肉搏”、“骑射”、“奔袭”和“将兵”为四个重点,并规定了每天的训练量,每十天检查比武一次,每两个月大比武一次。
永平五年,窦融将《司马兵法》、《六韬》、《三略》、《鬼谷子阵图》和《河西阵图》五卷羊破书传与班超,其后多年,班超精心研习。尤其是《河西阵图》,记录了河西军与北匈奴、隗嚣的大战历程,每一战后,窦融都会详细记录自己的战场心得,可谓弥足珍贵。
《河西阵图》最后一章中,窦融对凶悍的北方游牧民族的作战特点,进行了细致总结,窦融的结论是八个字,即“少搏长围”。他认为,北匈奴人的战术,说白了,就是“少短兵相搏”,而“长狩猎围猎!”
对北匈奴的这种游牧战术,窦融形象地称为“沙漠狼群之术”,并用三句话进行了精辟概括,即“行如满月问路,进如群狼毕至;临如尘暴席卷,围如众狼狩猎;陷如万箭凿心,祭如径路取首。”
所谓“行如满月问路,进如群狼毕至”,窦融解释道,“北匈奴习俗,惯满月进兵。行军必多路哨探一二百里,如狼群‘问路’。其后大军方行,疾如潮水,一涌而至!”
所谓“临如尘暴席卷,状如众狼狩猎”,即“每临战阵,必千骑贲张,如沙漠尘暴,席卷而至。其临敌战术,如猎人群集狩猎,举族围捕,阵势庞大,以包围为主,其势不可挡。”
所谓“陷如万箭凿心,祭如径路取首”,就是“交锋之始,即以坚骑,径冲敌阵,不论众寡,长驱直入。若一冲不动,则次队再撞。不畏坚垒,不计死生,如祭径路,取敌首级,最后屠城!”
“径路”是匈奴人的战神,在匈奴人的习俗中,“径路刀”(注:即匈奴人的弯刀)是直通灵魂的。故而在大战中,匈奴人往往要取人首级为酒器,并对占领地实施大规模屠城。
在数十年与匈奴人的血腥较量中,窦融大人对北方凶残的匈奴人,已经认识到了骨头。数千年在漠北苦寒地带形成的游牧战术,何其剽悍、凶猛。班超早已经将窦融大人的心得牢记于心,他清楚得很,别部要成为如大秦军队“锐骑营”那样的劲旅,就必须在战力和意志上超越凶悍的北匈奴人!
可别部现在仅有三百人,如果按照满编三千人算,还有二千余人全部是待死刑卒,要到三年后出塞前才能补充到别部。这二千余人得不到训练,班超现在只能将希望都放在这三百人身上,把他们训练成凶猛的老虎。将来,就靠这三百只老虎,带领三千乌合之众去跟北匈奴人拚命!
想明白这些,他将窦固和耿忠规定的训练科目,简化成“肉搏”、“骑射”、“奔袭”与“将兵”。肉搏,是最基本的战技,包括步战、马战、陷阵等。骑射,包括步射、马射,要能在疾驰中百步穿杨。奔袭,包括了其它所有科目,是别部作为“奇兵”的看家本领。
而“将兵”更重要。这三百士卒不仅自己要具备超强的战场拚杀本领,他们还是未来别部的种子。他们必须成为三百只老虎,学会带领二千余十恶不赦的“恶狼”冲锋陷阵!
训练由三位军侯组织,完全按照实战要求进行。开始时,兵油子们新鲜劲没过,训练热情高涨。可时间一长,他们就耐不住寂寞了,原因无它,女人!
汉军出征时,一般各营都配有役妇营,实质就是营伎。这些役妇一般为重罪犯人连坐之妻、女,她们不仅要用肉体抚慰戍边士卒,还要兼管后勤服务。但班超带兵进入太华山时,未带役妇营。士卒们慢慢开始怨声载道,都是体壮之年,精力过剩,无处发泄时,打架斗殴便是家常便饭。
这些士卒分成若干山头,来自雍营、虎牙营、黎阳营、河西和塞北的郡兵,各有各的山头。每日训练之余,士卒们打群架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打得地动山摇。每天,三军军侯和中军军法曹班秉,都要惩罚一批士卒。但兵油子们不怕军棍,让军侯们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