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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漫漫驼道(1 / 1)

郑众哈哈大笑,“十年前,吾在北塞为中山国尉时,曾闻班司马在雒阳杀胡人救权鱼事。()当时,雒阳令欲治司马罪,结果幸好窦融大人上书,皇上痛斥雒阳令,‘鱼乃吾汉贾也,杀胡人救弱小何罪之有?’雒阳令这才放过司马一马!权鱼守法胡商,司马护之甚妥。”

“当时吾只想心里出口恶气,彼撞口也,未想更多!”

“撞得好,撞得好!”郑众笑着叮嘱道,“沙漠行军,要诀在‘恒’字,天高地远,不在一时。此去沙漠气候寒冷干燥,勿使马匹骆驼急跑,容易炸肺也。每天需让战马骆驼饮足水,食饱栗,昼行夜宿,勿走夜路,勿多赶路,夜晚行军易为沙匪偷袭”

两人一路说笑、一路叮咛着,行军速度很快,三十余里路,很快便出了雄伟的玉门关。一直到驼队送至玉门关外两三里远,郑众忽然低声道:

“窦大人麾下之刺奸掾吏波绍,几个月前跟随鄯善商旅进入伊吾,已不通信息一月有余。据密报,波绍已为匈奴人所困,现情况不明。司马小心,波绍为刺奸官,尽知吾军机密,绝不可资敌。如彼已投敌,司马务要锄之!”

班超非常震惊,如此重大的军情,窦固却未说波绍已经失去联络,而是让郑众来说。波绍既被困,被俘可能极大。而其一旦被俘,是否投敌只能由班超临敌判断,他感到此事大了。于是,便急忙问道,“大人,如波绍被虏,且未资敌,超又该当如何?”

“这个窦大人未言之吾以为,波绍未必被捕或资敌,一切需司马视情而定总之,不能为敌所用。若无法相救,亦不能留活口于虏”郑众终于困难地说出了关键的话儿。

“末将明白了,恶人由吾来做。超定谨记大人教诲,末将就此别过!”班超在马上抱拳。

“祝司马马到成功!”郑众也抱拳与驼队告别!

送班超和驼队出了玉门关,进入茫茫的大沙漠,郑众又快速登上玉门关谯楼,一直到驼队消失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才心事沉重地走下关来。“大人,这是支什么人,商旅吗,干吗走得这么匆忙?大人何故亲送?”关尉林曾问道。

“此系机密,勿要再问!”

郑众并未对爱将吐露点,便在傍晚又匆匆返回敦煌。窦固的大军今日已经从张掖郡冥水河畔的凉州大营启程,不日即移师敦煌。大军出征,敦煌郡负责整肃粮秣,身为太守,他需要组织沿途驿(注:即驿站)、置(注:置为更高级的驿站,接待能力更强)备好饮水或食物,需要调集民夫,派遣护卫部队,他可是日理万机啊。

班超的驼队,此时已远离玉门关。

红红的日头下,漫漫的黄沙中,这支庞大的驼队,驼铃叮当,正顺着延缓不绝的西塞(注:即前汉长城,从玉门关直至盐泽)断壁痕迹边的驼道,一路向西,走向大漠深处。而雄伟庄严的玉门关,则已经渐渐隐入地平线中。

从北方蒙古高原刮来的寒风,被北山(注:即今马鬃山,两汉时敦煌人称此山为北山,祁连山为南山)阻挡住,驼道上的北风稍小了些。小姑一直在睡觉,它蜷曲在班超的马鞍前,脑袋插在肚皮下,睡得十分香甜。而另外三条犬,则分工明确。一条蹲在头驼身上,另二条蹲在尾部两驼身上,全部都在呼呼大睡。

周福替下班秉、班驺,走在驼队最前面带路。班秉、班驺将整个驼队巡视一遍,便又回到中间,与班超走在一起。班驺突然问,“尕叔,适才这位大人好气派,系太守否?”

班超闭着眼睛回答道,“敦煌太守郑众郑大人是也!”

“哇,太守与尕叔旧人耶?适才如此亲热,嘀咕些啥?”班驺性急,脱口问道。

班超不再理会他,兄班秉“啪啪”给了班驺两鞭子,带着骄傲的口气训斥道,“二千石太守与一千石司马,自然说的是军国大事。汝学点儿,再多问自己掴嘴!”

“汝就会欺负吾,有种汝打尕叔?!”班驺被打急了,争辩道。

班超闭着眼养神,好不容易忍住笑。周福和刑卒们坐在骆驼之上,懒洋洋地闭目养神,对这一切漠然无视。

班秉与班驺都是军侯,是班司马家仆将。人家自家人之间的事,刑卒低贱,不敢过问,也不愿过问。虽然在凉州大营被打“服”了,其实,刑卒们桀傲不驯,对朝廷官员、甚至对未曾犯法的庶人,都隐隐有一股强烈的、天然的憎恨心理。

行军枯燥,刑卒们觉得带路是技术活,便每人都去体验了一顿。可在驼队最前方牵驼步行或骑马带行,其实都十分枯燥。

“司马,这大土堆便是长城么,无边无际,这该通向哪?”刑卒吴芗问道。

班超对这个文弱书一样的青年颇有好感,正要回答,周福已经开口道,“此西塞(注:即前汉长城)也,当年汉武帝派霍去病经河西大战和漠北大战后,赶走匈奴人,便置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四郡,修建汉西塞,直通盐泽西楼兰城”

“通楼兰,老天,这得多长”刑卒们闻言,都震惊不已,啧啧称叹。

班超也注意了一下这道大土墙,虽然已经经历了近一百余年风雨沧桑,曾经的长城已经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大土堆。有的地段,已经完全为流沙掩埋,踪迹全无。但站在高处眺望,从东往西,痕迹尚存,仍能看出其昔日雄姿。

看着荒芜、残破的断壁和冷冷清清的驼道,他的心里也好感叹,如果不是前汉末年发了王莽之乱,汉帝国就不会无力西顾。如果不是光武大帝不理会西域各国再设都护之请,北匈奴人就绝不会再据西域,那么,这条商道该会多么繁忙呵!

突然,“扑嗵”一声打断了班超的思绪。原来,刑卒保鸿晗从马背上直直地摔了下来。这里全是细如针尖般的流沙,他是头朝下如一根木桩一般,直直地扎进驼道侧面软软的沙子里,黄沙一直埋至腰部。先是一动不动,似乎还未睡醒。过了一会才费了好大劲,愣是自己一点一点地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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