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高俞这个山大王果然勇悍,他是为三人所围,力斩两人后,却为远处的弩手用箭偷袭而亡,死不瞑目啊!攻击时还要配备弩手远程掩护,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军卒。班超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眴第和呴黎壶手下的死士,也只有他们才会这么狠!
“嘣!”
又是一声巨响,弩箭穿雪而来。班超凭感觉急忙翻身,又躲过了一次致命攻击。弩箭已经深深扎入脚下的坚冰中,直没至羽。力道如此之大,令他大为震骇!
忽然不见小姑身影,班超不敢乱动,只能以目光四处搜索,并未看到小姑身影。忽然,远处高高的雪壁上传来了小姑的吼叫、撕咬声。班超的血直往头上涌,他借助林木掩护,迅速快速地向雪壁上端奔去。攀到顶上一看,小姑从背后紧紧地咬着一个高大匈奴人的脖子。
班超大惊,此时穿着白色羊皮袄的这个匈奴人粗脖子被小姑紧紧咬住。胡犬巨大的咬合力,已经快要咬断他的椎骨!
这个高大的匈奴人左臂与右手已经被咬断,鲜血淋漓,冒着热气。脖子又被小姑紧紧咬住,双目圆睁,只有双腿仍在乱蹬着,躯体倚在雪壁上不停地移动、抽搐着。双目凸起,露出惊疑、恐怖、绝望、甚至不解的目光,无神地看着班超……
班超没有去帮小姑的忙,而是一屁股坐在雪上。
或许,高俞的惨死,班超受到攻击,让小姑彻底愤怒了。班超掩埋高俞尸体时,小姑已经发现了危险,并示警了。见班超被它撞倒后无法做出反应,小姑便自己开始攻击!
它借助林木掩护,快速悄然潜到匈奴人身后。匈奴人正在紧张地搜寻着班超的身影,未防范背后的危险。小姑突然发起攻击,一口咬断了匈奴人持弩的左臂。匈奴人急忙用右手欲抽出腰中短刀,小姑又奋力咬断其右手。班超听到的吼叫、撕咬、搏斗声,应该就是来自此时。
解除了匈奴人的武装后,最后才又一跃而起,从后方一口咬住匈奴人的粗脖子。尖利的獠牙,瞬间切断了脖子两侧的血管。西域胡犬体形高大,四肢粗壮,形如小牛。它们咬合力惊人,一口能咬碎狼脖子上的椎骨!
匈奴人终于死透了,尸体如山一样倒在雪上。小姑仍紧咬不放,只到确认对手已经死透,这才松开口,长长的红舌头舔舔嘴唇上的血,便慢慢走到另一边一人高的雪壁顶上静静地坐着,警惕地遥望着远处的雪峰和山峦,对班超是理也未理。
班超知道小姑在生他的气,气他在恼怒与悲痛中失去了对危险的感知能力。班超检查了匈奴人尸首后,见小姑仍不理不睬,只好恬着脸走过去,抱着小姑硕大的脖子道,“小姑啊小姑,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众卒已亡,吾是心里难受啊……”
小姑这才掉过头,怒视着班超。可见他目光中悲痛欲绝的样儿,便用脑袋蹭蹭班超的脸,主动跳下雪壁。
班超急忙带着小姑返回洞穴,将众人叫起,并说了高俞已经殉国经过。众人大哀,忍住悲痛迅速出发。他们从山巅一路向西,走了整整一天,来到了雪线以上。
这里都是千年冰川,极度的寒冷令众人不敢张口呼吸。浑身如刀刺一般疼痛,眉毛与胡须已经结成冰棱,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现在只有四匪仍有战斗力。
胡焰、蒙榆费了好大劲,才筑了一个雪屋。雪屋刚筑好,周令、肖初月也跟了上来。他们身上背着从山下林中带来的两大捆柴火,手里竟然提了一只雪山岩羊和一只腹部被剖开的雪豹。班秉、班驺讨好地想去帮忙,膝盖却已无一丝力气。
进入雪屋,点起篝火。胡焰、蒙榆二人又滚起了几个坚硬的雪球,帮着众人擦手、擦脸、擦脚,只到热气蒸腾才算完。周令在清理猎物,肖初月则将众人肮脏、破烂的皮靴烤干。最后,周令又将豹油烤热,让众人涂在双脚、双手与脸上,这才让众人穿起靴子。
烤着新鲜的猎物,吃着鲜美的豹肉,血色慢慢又回到众人脸上。班驺恭维周令,“厉害啊,到底是老匪。吾都快要死了,汝二人竟然能捉住雪豹……”
周令不满地斥责道,“吾便是匪,不是吾四匪,今晚汝非得冻死……”
班驺不敢还嘴,这一天来,要不是这四匪,众人断然活不下来。肖初月赶紧眉飞色舞地道,“豹子抓了岩羊刚进洞,便被周令堵住了。豹子从树洞窝出,周令用刀抵住洞下沿,腹部剖开,跳下树便死了!”
周福与班秉啧啧称叹,擅长在绝境中生存的波绍,对这些雕虫小技却不屑一顾,他看着班超提醒道,“司马,这样走,吾等已经暴露了,此地虽高、冷,却并不安全!”
原来,这一天中,他们尽走在岭上,根本就没有隐蔽行军,更没有扫平身后的足印。如此行走,对善于循踪的匈奴死士而言,对手的行踪完全暴露,一目了然。
胡焰解释道,“将军莫急,匈奴人循足迹追至雪线之上,需要一天一夜……”波绍闻言,紧皱眉头欲再辩,却见班超皱眉沉思着,便只好忍住了。
班超却忽然抬起头,他决心与波绍开诚布公,捅破隔在两人间的那层绢,“刺奸官熟悉西域,且来白山已数月。吾亦为寻找破敌之策而来,此时正为如何击破呼衍王穷思对策,不知兄长能否为吾指点迷津?”
波绍闻言愣了一下,班超直白的语言,让他瞬间提高了警惕。他是窦固的老部下,对窦固、耿忠忠心耿耿。当年窦固将大军二次征战高原时,波绍都立下赫赫战功。他来西域这么久,自然掌握重要敌情,但他只能禀报窦固与耿忠,怎么可能对人微言轻的班超说出重要情报?
仅仅是一瞬间,便选择拒绝回答,却低首搪塞道,“吾至白山,先至伊吾庐,即为张望逼迫,无处藏身。后刚至疏榆谷,又为眴第和呴黎壶追杀,部下死伤殆尽……吾已有击破伊吾北大营办法,请司马速速摆脱追兵,送吾至都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