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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万民景仰(1 / 1)

这是极其滑稽的一幕,正是于阗国上下欢天喜地的时候,人们却惊讶地发现,竟然有一个**妇人突然飞身扑到人群中的战马前。而且,她一把紧紧薅住大都尉休莫广鵛的马嚼便再不松手,嘴里还凄厉地大呼着什么!

人群一阵纷乱,她的呼号声淹没在嗡嗡嗡的吵杂声中。

这变故大煞隆归仪式的风景了,尉迟仁和休莫广鵛大感扫兴,众将、士卒都与围观吏民一样,瞬间都愣住了。宰相私来比、辅国侯瞿罗渥和乡绅们也震惊地看着这具曼妙的侗体,此时缓过神来的欢迎人群则开始一阵骚动,并传出一片惊叹之声、艳羡之声!

“快抓住刺客……”、“抓住疯女人——”

护卒们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抽刀在手,在一片喝令声、吵嚷声中一齐扑了上来。原以为是刺客呢,现在看分明是拦路鸣冤的,且是一个赤身露体、不顾一切的疯妇人。

“胆大刁民,敢挡大都尉战马……”两名卫卒举起马鞭,无情地鞭挞在妇人白可欺雪、晶莹如玉、却沾上一团团沙土的娇美躯体上。妇人岿然不动,双手牢牢地抓着休莫广鵛的马笼头,嘴里依然在呼救,但没人理会一个疯女人叫唤什么。只有见多识广的骏马非但未受惊,它似乎同情妇人,高高竖起的大耳朵扇了几下,脑袋温顺得一动不动。

“啪啪啪——”令人生悸的鞭挞声中,妇人白花花的肌肤上瞬间留下道道惨红色的血红的鞭痕!

“贱婢!汝找死——”呈牟与两个家丁气势汹汹地挤出人群,嘴里大喝一声便扑向妇人,想将妇人摁倒捆走!

“吾为汉使……夫人——”在剧烈的拉扯中,妇人双手死死抓住笼头,身上忍受着鞭挞,依然用不容置疑、不容轻侮的目光,坚决地直视着马上的休莫广鵛,嘴里连续大呼,“将军勿铸大错……快啊……救吾……”

就在此时又出变故,又有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挤出人群,便在大都尉休莫广鵛的马前,男人手执长剑与两名家丁斗成一团,并瞬间刺伤一名家丁左臂。小男孩则哭喊着扑到拉扯妇人脖子和手臂的呈牟身后又踢又打,情急之下忽然趴在他的肥屁股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嗷——”呈牟凄厉地惨嗥出声,屁股上撕心裂肺地疼,似乎隔着薄薄的襦衣一大块皮肉已经被生生咬下。剧烈的疼痛令他不得不松开妇人挥手向后击去,“嘣”地一声,男孩小身子向后飞出丈余,摔倒在官道边的人群脚下晕了过去!

“放肆……”就在呈牟击晕小男孩正要再揪住妇人时,尉迟仁出手了,他一矛杆将呈牟拍了个趔趄。妇人似乎喊叫什么“汉使夫人”,他想起在皮山州送回的那个昏迷的男人,当时也说是汉使夫人失踪,不禁汗毛倒竖,口中用变了调了声音厉声大喝,“放开妇人,羁住呈府狂徙!”

呈于霸是前大将军,因战功在于阗国其威望仅次于国王广德,这支于阗国大军便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当年休莫霸战死,呈于霸扶持广德继王位,广德曾与贵族、众将相约,永远“与呈氏共享于阗”。仆以主贵,呈府家丁在于阗国横行惯了,士卒没人敢惹他们,但尉迟仁可是王弟,呈牟这回撞到了枪口上。

国兵们闻辅国候尉迟仁令,便迅速将呈牟与两名家丁掀翻制服,陈隐也被国兵们下了剑摁在一边。国兵们又命妇人松开马嚼,站到尉迟仁和休莫广鵛马前。场面已经被控制,从妇人拦马到现在,说起来话长,其实就是瞬间的事。

妇人身上的薄绡已经在拉扯中撕脱,此时身上仅着一胡裤小衣,胸前妍红的椒樱傲立于一对挺拔的峰峦上,修长匀称的双腿,圆翘白晰的臀部,小衣下圆润的坟起上那一抹乌影惊心动魄,白花花的玉体令众人头晕目眩。尉迟仁和休莫广鵛不敢直视,吏民们也一样,此时纷乱的现场除了风儿吹动旌旗的呼啦声,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主母勿怕,陈隐在此……”虽然被国兵们死死摁在地上,陈隐仍高声叫喊着给纪蒿壮声势。纪蒿款款回首,脸上的惊喜稍纵即逝,她厉声对国兵喝令道,“放开吾仆人!”

“放开——”尉迟仁摆摆手,又回身从骑卒手中拿过一面黄色的旗帜,飕地一声抽去旗杆,将旗布扔到妇人身上。

妇人赶紧拿旗帜胡乱裹紧自己**的躯体,脸上漾过一阵羞涩,但只是瞬间即逝,头颅却又骄傲地高昂着并不下跪,更未致谢。陈隐抱起仍然昏迷的小乞丐,跪在妇人面前号陶大哭,“陈隐有罪啊,未能保住主母……”

妇人一手捏着身上的旗衣,一边单手将他扶起,流泪安慰道,“是祸躲不过,汝非但无过还有大功……”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缓缓直起身来,带着君临这方土地的气势,直直地看着尉迟仁,嘴里用不容置疑、不容轻侮的声调,再一次一字一句、一字一句地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请听明白了——吾乃汉大使班超夫人,速送吾见大使!”

“汉使夫人……”辅国候尉迟仁、宰相私来比、辅国侯瞿罗渥和大都尉休莫广鵛四人,这一回这且末方言他们都真真切切地听懂了,他们无不大骇!

老国相私来比吓得“嘣”地一声,直接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汉使杀老巫师嘟哮郅那天曾赏过他一顿鞭子,还是副使淳于蓟亲自鞭挞。此刻他翻滚着仓皇站起身,顾不得掸一下身上的沙子,手颤抖着指着纪蒿道,“再……再……再说一遍,果是汉使……夫人琊?”

私来比的话问到了妇人的伤心处,她昂起高傲的头颅,悲怆地举目轻眺天上奔腾的流云,眼泪无声地顺着白晰的脸庞簌簌滚下。这无声的泪,是诉说着心中难以忍受的耻辱啊,令人心碎,令众臣张惶不安!

忽然,她又顽强地直视着于阗国众臣,为了逃出生天,她咬牙说道,“大人,吾乃东方鄯善国且末州之国民纪蒿,汉使在且末州拘愚城时与吾成就百年之好。吾在来于阗国路上,为歹人羁害,陷于呈侯府为奴,后被羁于人市差点沽出为伎……”

“啊……”

尊贵的汉使夫人如何会成了呈侯府奴隶,呈府为何又欲将夫人咕出为伎?尉迟仁和休莫广鵛闻言如听炸雷,迎接大军班师的国民、士绅们,也都阵阵骚动,传出一片惊嘬疑问之声!

“嗥——嗥——”大都尉休莫广鵛怒发冲冠,突然狼一样的狂啸一声,腾地直起身,与辅国候尉迟仁几乎同时凄厉地大声喝令,“速抄人市,羁捕所有人犯,不得跑了一人……要快——”

“呼拉”一声,士卒们将呈牟与呈府家丁掀翻摁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而另一队士卒则策马狂奔向人市,将人市上的所有人贩、被卖的奴隶和挑选奴隶的贵族、牧主、商贾,全部拿捕了,未跑脱一人。

“左将军讫耶听令——”尉迟仁又怒喝一声,“速率北营千骑,围住呈侯府,静待汉使发落。人丁许进不许出,一只苍蝇、一只蚊子擅出——斩!”

“末将遵令——”讫耶领命策马飞驰而去!

休莫广鵛又扭身从士卒手中拿过一面大旗,抽去旗杆,战战兢兢地想亲自将纪蒿身体仔细包裹起来。可妇人身上胡乱裹着黄旗,仍露出大片虽沾沙尘却白晰欺雪的侗体,令他既不敢看更不敢近前。

见大臣为难,陈隐便将怀中的男孩递给一个国兵,他接过休莫广鵛手里的赤色战旗,将纪蒿仔仔细细地裹了起来。又接过休莫广鵛脱下的红色大氅,恭恭敬敬地披在纪蒿身上。再用剑削下一截大氅一分为二,跪在地上仔细地纪蒿俏丽的双足裹起。然后起身,抱着小乞丐,如一尊铁塔一般站立在纪蒿身后!

大都尉休莫广鵛与辅国候尉迟仁、宰相私来比、辅国侯瞿罗渥四人庄重跪下,面向纪蒿行稽首大礼,私来比口中道,“夫人受苦了,吾等见过汉使夫人!”

很难说清是因崇拜汉使团,还是为眼前从绝境中生还的“汉使夫人”与生俱来的非凡气度所折服,迎接大军班师的贵族、大臣、将军、国民和商贾、士卒共近成人一齐跪下,齐声呐喊道,“参见汉使夫人!”

“各位请起,吏民们请起!”纪蒿披着大氅,虽然此时落泊至极,但她却大大方方地平伸双臂还了礼!

“辎车!”

四位大人起身,百官、吏民们也起身,休莫广鵛先向后一招手,不一会便有士卒从后军弄来一辆宽敞简陋的辎车。休莫广鵛又先一抱拳,然后在车辕下单腿跪下伸出双臂为蹬,嘴里说了一声“夫人请上车!”

于阗国兵马大都尉亲自作人蹬,这该是何等的荣耀!可纪蒿却躬身令大都尉起身,自己走到车辕前。陈隐先将小乞丐放到车上,然后抱起足裹旗布、身披大氅的纪蒿放到辎车之上,在车厢内坐好!

休莫广鵛则与辅国候尉迟仁、宰相私来比、辅国侯瞿罗渥一起,四位于阗国重臣并排走在纪蒿辎车之前,这是亲自为她牵马坠蹬,当先进城,大军随后跟进。而陈隐则高骑战马,黑须飘动,威风八面地伴着辎车,贴身护卫!

劫后余生的纪蒿没有自怨自艾躲进辎车之内舔伤口,她要保持自己自封的“汉使夫人”威仪。她坐在辎车车厢前部的车辕后,左手挑起布帘,右手向恭迎和欢庆她新生的吏民们频频招手致意,其实心里却渐渐慌神了。

马上就要见到汉大使班超,她不知道这弥天大谎被揭穿后,她还是否有脸在于阗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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