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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乌垒遗恨(1 / 1)

城上汉军严阵以待,数十架巨弩开始大发神威。

“嘣嘣”,令人心悸的沉闷巨响声中,一枚枚如长矛一般的巨箭在匈奴队列中劈开一道道**,阳光下只见血浪翻飞,飘飞起一团团血红色的彩虹。如此近的距离,有的巨箭能同时射穿十数人,挤在一起的匈奴人纷纷成团落马,巨箭只至力竭才会落地。

南呼衍部士卒仓皇中乱成一团,丢下无数尸体,正要撤退,此时撤退回城的关宠,又命十几架抛车,将成团的石块抛向护壕外的人丛中。城外黄土地上,轰鸣声起,硝烟弥漫,沙尘遮天蔽日,乱军被轰得人仰马翻,无数人被砸成肉泥。

一时间,护城壕外犹如人间地狱,惨状不忍卒睹。呼衍勺急令鸣金,各营仓皇后退,离开弩箭与抛车杀伤范围。

关宠在柳中城大开杀戒,城中储粮充足,水源充沛,呼衍王一时陷入进退两难境地。闻山北左鹿蠡王已下务涂谷夺车师后国,东方的左贤王部已下疏榆谷并在进军白山以南的伊吾庐,呼衍王急火攻心。只有他这一路,死伤惨重,下车师前国交河城、高昌壁城后再无进展,不禁长叹自己老矣。

左贤王部驻牧地在右部,打下西域他便要回师龙庭与鲜卑争夺右地,疏榆谷与伊吾绿洲一定会交给左鹿蠡王部,毕竟人家是兄弟。这让呼衍王难以容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志大才疏的左鹿蠡王驻牧伊吾绿洲,他的底线是要以天山为界,山南的车师绿洲、伊吾绿洲要为南呼衍部驻牧地。

他怒不可遏,将全部失败的怒火撒在大将呴黎壶身上,重挞二十军棍,将其逐出军营。

可怜呴黎壶一世英雄,在白山千年冰窖内苦熬两个多月,又流落沙漠为匪受尽磨难,好不容易返回本部,现在又落得这个下场,顿时如丧家之犬茫然四顾!

于是,这个北匈奴悍将只得如乞丐一般顺着北河一路向西流浪。几个月后,他来到了龟兹国的南城(注:即乌什喀特古城,汉代遗址在新和县西约20公里处),带着闯闯运气的心理去投龟兹国兵。恰好当时焉渑夫人正在南城部署斥侯对抗于阗国,她惠眼识英雄,便将其纳入麾下。

此时在柳中城外,呼衍王已经被连续的惨败蒙蔽了双眼。汉军在西域各战略要点都已陷入绝境,窦固的大军刚刚班师,中原汉军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来,时间完全在北匈奴一边,他只要多点耐心,便不难找到关宠最致命的弱点!

水是生命的源泉,是沙漠中最珍贵、最重要的资源,是一切生物生命体赖以存在的基础。与呼衍王一样,此时柳中城内的关宠也未看到水的重要性,于是失败的种子由此种下!

……

戊已校尉在金满城与柳中城夺得的短暂胜利,并未扭转西域汉军的不利态势。现在,在这些帝国的开拓者们面前,是生存还是毁灭、胜利还是失败、留名千古还是遗恨万年,他们的意志、勇力、智慧便成了决定因素。

乌垒城内,西域都护陈睦与副都护郭恂已经失去了与戊校尉、已校尉和宜禾都尉三个要点的联系,此刻面对复杂的局面他们一筹莫展。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甚至没有真正控制龟兹国、焉耆国这两个西域大国,或者哪怕是其中的一个。

没有人会想到,失败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最先被击破、不幸先败的不是孤悬天山以北金满城的耿恭,而是兵力最多、条件最优越、且位于乌垒城的西域都护陈睦集团。更不会有人想到,前汉最后一任都护但钦被焉耆国攻殁七十余年后,东汉首任都护陈睦再一次被焉耆国攻殁!

自始自终,陈睦、郭恂未能发现惊天的大阴谋正在离他们越来越近。

阴历三月份接到呼衍獗密信后,龟兹国国王白建便与焉耆国王龙广通过密信往来,二人没有任何犹豫便隐秘定下铲除乌垒城汉军西域都护府计划。

陈睦麾下有汉军两千屯田骑卒,且还有足智多谋的副都护郭恂相助,战力令人生畏,是窦固在北道布下的这三个点中唯一具有机动作战能力的精锐部队。陈睦是一员冲锋陷阵的战将,统驭一方不是他的特长,危险已越来越近,可此时他麾下的斥侯也未及时发现敌情,他与郭恂到此时仍对龟兹国、焉耆国毫无防范!

在当时的西域都护府,陈睦、郭恂、耿恭、关宠、曹钱也都是当世人杰,可他们毕竟不是象班超一样受过班彪、左车、窦融、窦固长期熏陶,又在于阗国和疏勒国经受过严酷的战争考验,除曹钱因班超将蒲类国有效组织起来了因而防守能力强大外,其余三个要点汉军未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争取西域诸国人心,将贵族、吏民有效组织起来!

汉军固勇,可孤悬绝域,孤军奋战,灾难毫无征兆,是突然降临的。龟兹国国王白建命王子尤里多率领三万大军率先举起反旗,大军进逼乌垒城。焉耆国王龙广则按照计划,令左将北鞬支率二万大军以驰援都护府之名,疾驰乌垒城。

陈睦闻警讯后,便急与郭恂会商,二人定下计划,决定汉军先出,待焉耆国两万大军到来后,再一举讨伐尤里多,镇服龟兹国。

阴历四月二日,陈睦率领本部二千汉军先出乌垒国,与龟兹国大军在乌垒国扎营相拒。汉军虽只有两千人马,可龟兹国兵却感到强大压力,战战兢兢。三天内,双方打了几阵,龟兹国的三万轻骑对汉军重骑兵毫无办法。

阴历四月五日,焉耆国两万大军到达乌垒国,与汉军比邻结营。汉军在北,焉耆国兵在南。

五日夜间三更,龟兹国兵五千骑劫汉营,邻近的焉耆国兵大营内瞬间炸营,一片混乱。陈睦传令,汉军全军不动,仅以弩箭射杀劫营者,“凡在营中走动者斩,乱窜者一律射杀!”

此令一出,汉营内无一丝动静,龟兹国兵袭杀到营栅边,被汉弩成片射杀,死伤惨重。陈睦屡经战阵,郭恂善于谋略,他们经验丰富,战场控制他们精熟。这种深夜劫营的手段,在他们面前分明是小儿科!

汉营已经被龟兹国兵重重包围,黑暗中到处是明亮的火把,到处是哀嚎、惨叫声。龟兹国兵潮水一样一阵阵涌来,汉营将士们用弩箭射杀近两千人。就在此时,焉耆国国相腹久、左将北鞬支率焉耆国兵来援汉营,本来这拙劣的伎俩不难识破,但陈睦未加防范,郭恂也无丝毫警觉,便传令打开南辕门。

于是,焉耆国兵一拥而入,便在南辕门内突然起事,大开杀戒!

汉军毫无准备,瞬间便被冲乱了防御阵形,大营内一片混乱。此时,汉军未上马,仅能持环首刀步战,龟兹国兵又袭来,不禁节节败退,丧失了战场主动权。

大营瞬间便四处火起,汉军在敌骑围攻下,不断被斩杀、挑杀。汉军士卒虽然悍勇,但人之为战,在五万大军的混乱挤压下,二千汉军抵抗到最后一刻,全军阵亡殆尽,战到天亮时分战场已渐渐平静下来。

天亮后,北风劲吹,大地哀恸,汉营内残烟未熄,但到处是龟兹、焉耆伤卒的哀嗥声、**声,大群大群的乌鸦和秃鹫如乌云一般,在战场上空盘旋着。

大战之后,龟兹国王白建、王子尤里多与焉耆国王龙广巡视战场,耳中所闻,极目所见,令他们胆颤心惊。汉军二千人全军阵亡,无一被俘虏,无一逃亡。每一名阵亡的汉军士卒周围,都会有二三名甚至十几名龟兹或焉耆士卒被斩杀,其景象令他们心悸不已。

很多重伤兵嘴里还含着龟兹、焉耆士卒的耳朵、鼻子或皮肉,他们分明是战至力竭之时,自己抽出短刀自杀身亡。为拼杀掉这二千汉军士卒,龟兹与焉耆两国死亡士卒整整七八千人,伤卒则躺了一地。

西域都护陈睦、副都护郭恂均死于乱军之中,尤其是陈睦,身中数十箭,遍体刀矛伤、惨不忍睹,他的身边倒下三十余名龟兹或焉耆将领、士卒,有些人脑袋削飞不知去向,有的人被斩成两截,死状惨极。

陈睦这位铁血战将是鲜血流干了,力竭了,才柱着环首刀站立而亡,身虽死双目犹豹眼圆睁怒视着远方,那无神的眸子没有恐惧,更多的是不服、是怒火、是绵绵不尽的恨。白建、尤里多与龙广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

与乌垒国、车师前后国战况不同的是,此时在白山南麓的伊吾庐,宜禾都尉曹钱与蒲类国王霜刺却将左贤王优留好好地戏弄了一顿,伊吾庐这一战略要点仍牢牢掌握在汉军手中。

左贤王优留挥动万余大军,下疏榆谷后,便从白山的山巅涧道转进山北。然而从进入口门子峡谷开始,他便寸步难行。三月末的白山南北,草原上冰雪开始消融,但山巅与山内涧道依然积雪覆盖。大军在阳光明媚的午前行进到峡谷内,崖壁上突发雪崩,滚木擂石滚滚而下,一下子伤亡数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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