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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金童玉女(1 / 1)

“厉害啊,小小年纪,商尉府铁血护卫,汉使团南天柱石,怪不得商尉倚仗于汝……”寒菸围着他转了一圈,频频点头,突然抽出剑道,“吾比汝大三岁,愿陪姊过几招么?”

旋耶扎罗目不斜视,“公主金枝玉叶,小将是粗人,不敢鲁莽!”

寒菸忽然刁蛮劲上来了,挥剑向旋耶扎罗刺去。要知道寒菸习的可不是权鱼儿那样的花拳绣腿,而是上阵杀敌的真功夫,旋耶扎罗不得已,只得晃身躲避。连续几剑,他都左闪右躲,轻松便化为无形。寒菸羞怒,便一剑急似一剑越打越动起了真来。旋耶扎罗却一点不恼,他身轻似燕,翻越腾挪,寒菸的剑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突然,寒菸一组凌厉的剑花,刺、划、挑、掠,变幻莫测,想罩住旋耶扎罗。可旋耶扎罗却轻松地翻到空中,已上了亭顶,一个漂亮的鸽子翻身,躲避过寒菸的杀招,人已悠然从另一边落下,到了寒菸的身后。这一手,他是跟班超学的。

别忘了,寒菸手中所持的可不是竹剑,而是一柄重剑,但旋耶扎罗从始至终没有出剑。面对寒菸的刁蛮、霸道,这个少年将领一点不恼,又规规矩矩地站在亭下。

“嗨,姊真丢人。在雒阳时,吾跟中原名师、高原高僧习剑多年,吾以自己可以了呢,不如死了算了!”寒菸气馁了,她插剑入鞘,神情落寞,有点气急败坏地嘟囔道。

旋耶扎罗还是嫩了点,未再防备,见状便上前抚慰道,“公主好身手……”话未说完,寒菸已飞起一腿横扫过去,旋耶扎罗未及防范,躲闪不及,一下站立不稳,“嘣”地一声,被扫得结结实实地墩了一个屁股墩!

“到底厉害,令商道上众匪闻风丧胆,怪不得夫人那么倚仗汝,本相不是汝对手。”寒菸咯咯咯地娇笑起来,伸手将旋耶罗拉起,忽口中黯然道,“其实吾好羡慕汝,还有一个阿妹,虽鬼精古怪的,毕竟还有兄妹说说话儿。可吾……”

她抬起脑袋望着湛蓝天宇上火红色的云团,想起伤心身世,泪水便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她听纪蒿说过旋耶扎罗的过往,也知道他曾因战败被俘而成为于阗国奴隶兵,一族近百人已被莎车王族悄然坑杀殆尽。

旋耶扎罗抬起头,伸出手象兄长一样替寒菸拭去泪花,“公主勿要难过,汉使孤旅出西域,虽步步艰难,然雄才大略,终已有南道半壁。你吾同在大使麾下为将,建功立业,家仇国恨得报,该高兴啊!”

都是孤儿,心灵相通,寒菸闻言温顺颔首。她看一眼旋耶扎罗说道,“吾一家尽亡于匈奴、龟兹人,吾与堂姊流落西域、中原。吾幸得义翁权大人一家相救,后又得窦老大人、汉使班大人庇护,才得幸存。堂姊为好人收留,后又遇上汉大使。疏勒已复国,吾确实应该高兴……”

说着,她又嫣然一笑,害羞道,“吾真脆弱,要有阿弟这身手该多好,让汝笑话了!”

旋耶扎罗认真地道,“公主不必自轻。小时候吾便恨匈奴人,现在吾长大了,习得一身好武艺,吾定要跟着汉使和夫人,助各国赶走匈奴人。公主不弱,吾知公主在疏勒国实行《垦荒令》、《禁椎令》,铁腕治政,男子亦不如也!”

两人越谈越投机,有时还激烈争论几句。

院中的一幕温馨景象,屋内的蠕蠕、蒲柳看在眼里。带着秅娃儿刚刚进入院门的纪蒿也看在眼里,怕惊散一对玉人,便躲到一丛竹子后,后干脆又返回班超的中军大院去了。秅娃儿则一直躲藏竹后,欣喜地又看了一会才返回昆仑厅,心里充满自豪感、成就感。

院内,忽然寒菸坐到亭内石上,眼望着天上的火烧云,口中却对旋耶扎罗道,“胡乱打了一顿,吾好渴,堂上有寒瓜!”

院内四角廊檐下都站着低首的侍女们,旋耶扎罗没有叫别人,却自己龙行虎步走到厅堂之上。蠕蠕笑着明知故问,“来干吗,是阿姊要寒瓜罢?”

蒲柳故意讥道,“没看出来,原来是盯上左相了,不怕权耜揍汝?”

商尉府计官、屠夫权耜公开追求寒菸,这谁都知道。旋耶扎罗红着脸,低着头,不知如何回话。蠕蠕掐了蒲柳一把,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又指了指院内。等旋耶扎罗逃也似的跑出厅堂,二女才忍不住笑出声来。蒲柳伸头望着院中亭上两人,感慨道,“真一对金童玉女慕杀人!”

院中亭内,寒菸正手扶怪石望着天上的暮色想着心事,忽然头也没掉便伸出手来,旋耶扎罗赶紧小心地递一块寒瓜到她手上。寒菸一边吃一边道,“汝帮吾想想,汉使团已经离开疏勒国,吾最不放心的便是番辰等几个大贵族,汝说他们借机敢不敢祸乱各州?”

“会,吾以为贵族必反——”旋耶扎罗笔直站立在侧,手里端着寒瓜认真地道,“不过公主放心,汝没看出吗,商尉那么细心的人,有汉使、副使在,便对疏勒国局势一点不担忧。因此吾以为,汉使定然早已经筹划好了一切。哼,池中土蛙,蹦跶不出汉使掌心!”

寒菸道,“嗨,这谁不知……喂,瓜放石上,汝坐下说话!”

旋耶扎罗遵令地将铜盘放到石案上,坐在一侧石凳上。寒菸拿起一块寒瓜塞到他手里,“汝也吃,商尉又不在,汝那么端着给谁看?”

旋耶扎罗只好接过,一边吃一边道,“吾以为,汉使离开后,疏勒国贵族中,番辰最有可能反!”

“番辰?吾最怕此贼据乌即州,山岭险地,易守难攻……”寒菸看着他,有点心惊肉跳地道,“国王乃汉使所立,国王与众贵族,是不是……也会反?”

旋耶扎罗摇了摇头道,“汉使已将疏勒国交给国王,国王没必要反,然贵族必反。想想看,有汉使镇着,汝与右相权大人、商尉夫人三驾马车,将疏勒国治理得井井有条,一万多流民尽为庶人,开垦荒地数十万亩,贵族们恨得牙痒。现在汉使离开了,国王又弱,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寒菸道,“有疏勒军镇着,疏勒军可是汉使一手缔造,番辰未必敢反!”

旋耶扎罗道,“公主,国王虽为汉使与权大人、公主三人所立,可汉使团一走,国王要治国便还得靠贵族。假以时日,国王必被贵族裹挟。到那时疏勒军能不听国王召唤么,难不成要立新王?疏勒国人尽知公主乃疏勒真正王者,可公主已随汉使东归,国民便只能听信于国王!”

寒菸道,“果真如此,汝以为汉使当如何反制?”

旋耶扎罗看一眼院内,附耳小声道,“汉使善用奇兵,四俩拨千斤。倘若番辰反,汉使不会出兵疏勒国。相反,定会率鹫雕营、昆仑屯直出尉头城或姑墨国,令呼衍獗无暇南顾,令反叛贵族不战自溃……”

“出尉头、姑墨……”寒菸深以为然,又欣赏地感叹道,“嘁嘁嘁,小家伙不错,到底是汉使麾下独当一面的大将,汉使得汝真是幸甚!”

“公主少来,汝比吾大不了多点……”旋耶扎罗早为她身上的幽香陶醉,闻言还是辩道,“小将不敢当,恨吾没有左相之能,经世济国,为汉使独撑一国乾坤!”

纪蒿一个晚上未归商尉府,蠕蠕与蒲柳也去了昆仑堂哺食。寒菸与旋耶扎罗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便在商尉府哺食后,又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个晚上。

又过了几日,这天晚上一更,纪蒿忙完,伸了个大懒腰,令众人散去歇息。想到中军正在定策,她虽是代商尉不需参与军机,但如此关键时刻,还是放心不下,便对寒菸道,“太晚了,汝便在此睡罢。多日未归,今日吾得回去昆仑堂照料一下那个老男人。”

只要纪蒿住商尉府,寒菸很少回自己院中,此时便戏道,“是夫人自己想那事了罢?”

“想那事?”纪蒿装着糊涂,咯咯笑着,刮着她的鼻子羞她,“汝也快了,旋耶扎罗魂儿丢给汝了。以后汝便懂了,不是吾想,有时啊,做女人是身不由已。你看芋姜、苏姜,再晚些不归去,班秉、班驺二头牲口便要来押回去了!”

火又故意烧到芋姜、苏姜二侍女头上,几个女人便嘻笑打闹成一团。在班超面前,寒菸与纪蒿以姊妹相称。在外人面前,寒菸一直以母礼待纪蒿,开口便尊称夫人。几人说笑了一顿,纪蒿便带着芋姜、苏姜、秅娃儿几女返回中军所居的昆仑堂。

昆仑堂是汉使团议事场所,也是中军机枢所在。院门由昆仑屯士卒当值,大院厅堂门前,则是班秉、班驺、陈隐亲自守卫,戒备森严。悄然进入厅堂,只见班超正与淳于蓟、胡焰、蒙榆、田虑、华涂、梁宝麟等众将头靠头趴在沙盘上,激烈地嘀咕着、争论着什么。

胡焰拿着尺子仔细量了西城至尉头城之间的距离后道,“吾意倘若疏勒事发,汉使团可率鹫雕营奔袭尉头城,十天之内,必能隐秘兵临尉头城下。奔尉头城不难,下尉头即便不据之,可为赤河城前哨,东北疏勒州从此将有屏障……”

“气度格局小了些……”淳于蓟、蒙榆频频摇头,显然不满意胡焰此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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