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烟又去洗一次手,走到床边来给宋世贤宽衣,宋世贤伸开双臂,戚烟垂头去解他衣襟处的盘扣,解盘扣的时候宋世贤看着她的脑顶,说,“今晚你睡小榻。”
小榻是摆在宋世贤卧室大床一侧的小床,原本他的卧室里没有这个小榻,后来因为柳纤纤的事,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天天醉酒,常安不放心他,就日夜不离地守着他,晚上也不出门,就安了个小榻在床尾,他只要一有动静常安都会立马过来查看,后来他不醉酒了,那小榻也没搬离,在戚烟进到内室伺候之后,偶尔在宋世贤心情好或是心情差的时候,他都会让戚烟睡在小榻里,陪他说话,高兴的时候说高兴的话,不高兴的时候说不高兴的话,戚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宋世贤每每与她说完各种高兴或是不高兴的事情绪都能得到安抚,今天宋繁花跟宋明艳都回来了,宋世贤高兴,想与她说说话。
戚烟听宋世贤这般说,也没拒绝,应一声说,“好。”
宋世贤就不说话了,等到外衣脱下来挂好,戚烟去外面传热水,热水桶提进来,宋世贤又让她搓肩,搓肩的时候戚烟的脸还是微微地泛红,虽说这不是第一次伺候宋世贤洗澡,但对戚烟而言,还是有点心跳加速。
等宋世贤洗罢,换好里衣,他就躺床上去了。
戚烟去喊人将水弄出去,她自个也是忙的不行,这期间,宋世贤就躺在床上,侧脸看着她,等她忙完,自己也清洗了一遍,换了干净清爽的衣服,她走进来将蜡烛吹灭,摩挲着去找小榻,结果,刚走近床尾,宋世贤就道,“过来。”
戚烟怔了一下,还是走近床。
宋世贤往里面挪了一下,让出床外的位置给她,对她道,“躺这儿。”
戚烟道,“大少爷想说话,我睡小榻也能说的。”
宋世贤道,“先躺这儿。”
戚烟就不多嘴了,手扶着床沿,慢慢躺下去。
躺下去后宋世贤的声音就从床内飘了过来,他说,“今天看到六妹妹和四妹妹,我很高兴。”
戚烟笑道,“我也替大少爷高兴。”
宋世贤不知道是不是笑了,总归心情是好的,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不过须臾,又隐隐地叹了一声,“以前我总觉得六妹妹性子顽劣,天天针对柳纤纤,见不得我对柳纤纤一丝一毫的好,我送柳纤纤任何东西她都要抢着要,逮到空就要把柳纤纤欺负一回,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六妹妹那天救我,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可柳纤纤她为了自己,把我推到了万劫深渊。”宋世贤伸手挡了一下眼睛,“我每每想到以前,都觉得愧对六妹妹不止一点点儿。”
戚烟道,“这不是大少爷的错。”
宋世贤道,“就是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错付钟情。”
戚烟在脑海里想了一下柳纤纤的样子,实话实说地道,“如果我是男子,与大少爷互换了身份,我也会为柳小姐倾倒的。”
宋世贤闷声问,“她真的那么迷人吗?”
戚烟道,“柳小姐的长相确实是没人比得上,至少在衡州,没人能超过她。”
宋世贤想到柳纤纤,心口还是抑制不住地泛起了疼,他原是极不愿意提柳纤纤的,一来提及就疼,二来提到柳纤纤就会让他想到曾经的那些窝心事,但后来,也不知道是哪天这个名字就从嘴里蹦了出来,然后就个名字就不再像大石一般压在心底,虽然每每提及的时候还会疼,却没之前的那般裂肺撕心。
宋世贤道,“她确实很迷人。”
戚烟笑道,“大少爷能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吗?”
宋世贤想了想,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哪天,反正看到她就控制不住的想亲近。”
戚烟唔一声,应道,“我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不过大少爷这般说的,肯定是极喜欢的,既然是喜欢的人,那就不要在心里存了恨意,哪怕她之前做过伤害你的事,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也念在这份爱意,平平静静地对待这个人。”
宋世贤蹙起眉头说,“我做不到那般大度。”
戚烟道,“这不是大度不大度的问题,是人品问题。”
宋世贤顷刻间就扭头瞪了过来,“你在暗讽我人有品有问题?”
戚烟脸色一怔,立马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大少爷既是喜欢柳小姐的,就一定要保持着这份美好,于你,这是曾经最让你心动的事,不管对柳小姐来说,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可在大少爷这里,你付出过真心,付出过真诚,就不要让这些付出成为你回忆中的负担,恨一个仇人不会伤神,恨一个你曾经最爱的人,会伤神伤心,这在我看来,是很蠢的。”
宋世贤忍不住的言语讽刺,“你倒是人小心眼挺大。”
戚烟笑道,“我是明事理儿的人,大少爷明讽暗讽都讽不住我的。”
宋世贤一阵郁闷,但想想戚烟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他越是把柳纤纤往恨的对立面上拉,他心口就越疼,不把她往对立面拉了,心口就不疼了。
宋世贤知道戚烟是为他好,不想让他伤心,可不把柳纤纤往对立面拉,难道要把她往心里拉吗?
宋世贤不会再把柳纤纤放在心中最珍爱的位置了,哪怕他还无法割舍掉她。
宋世贤觉得宋明慧是早有预谋,专挑戚烟这种人放他身边,让他找不到她的一点儿差错,诚如戚烟所言,她是个明事理儿的人,这样的人,说话做事都有理有据,让你拿捏不到半寸软肋。
宋世贤深吸一口气,说,“不提柳纤纤了。”
戚烟道,“那大少爷睡吧。”
宋世贤道,“我有点儿渴,你去倒点水。”
戚烟哦一声,起身下床,先点了蜡烛,又拎着茶壶去倒水,倒罢水过来,她直接坐在床边,将茶杯递给宋世贤。
宋世贤扶着手臂起身,侧靠在床头,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那一顷刻间,他看着床边的女孩子,看着她在他要喝的时候问他烫不烫,他的心奇异地就又软又暖。
忽然间,宋世贤觉得,戚烟本就该坐在这儿,伺候他,关心他,为他操碎一切的心,那一刻的理所应当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宋世贤掩下眉目,不动声色地喝茶,喝完之后将茶杯递还给戚烟,戚烟接过后,放回桌面,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又坦然。
宋世贤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躺下身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