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丧的送丧的人,走到村口,要跨过一道燃烧的麦草,才能进入村子。德仁、秀兰回到家里,主事人已经收拾好酒菜香表,放在方盘中,要求他们一家立即返回坟园再次祭奠。德仁看秀兰劳累过度,脸色不好,打发她去上房休息,自己带着孩子去祭奠。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正是精光光的中午,火红的太阳当头高照,德仁光着头,端着盘子,后面跟着四个孩子,走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脸上的汗水、扬起的尘土要和成泥浆了。逢玉嘟囔着:安埋的事情已经完成了,还这么整人干什么?红梅说:别乱喊,这是农村的规矩嘛。怀玉说:什么规矩?我看咱妈没有来,还不是一样样的?红玉说:小孩子知道啥,那是咱爸照顾咱妈呢,要不的话,咱妈也得照样来晒毒太阳。说说话话,到了坟园,德仁说:你们都跪下吧,再给爷爷敬杯酒,上个香,烧张纸,磕个头,也不枉爷爷疼爱你们一场。德仁一句话说到孩子心上,孩子们齐刷刷跪下磕头,嚎啕大哭,爷爷、爷爷的喊声直冲云霄……上完坟,孩子们一齐挥手,爷爷,你安息吧!德仁说:这次回坟,应该就是向你爷爷的一次告别。死去的永远安息,活着的继续奋进,……
回到家里,午饭已经开始,十人一桌,八菜一汤,有滋有味,雪白的小馒头一把能抓七八个,大家吃得十分解馋,赞不绝口。开饭前,主人先给客人敬酒,秀兰正在给客人敬酒,德仁也加入敬酒的行列,感谢客人前来吊丧盛意,虽是小小的酒盅,却也喝得热热活活,一片温馨。酒席之间,客人不免称赞德仁这上门女婿事情办得很好,很有人情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款待客人的宴席终于结束了。远道的客人纷纷离去,德仁、秀兰一一相送,并且回赠了礼馍。村民送还了借来的灶具、餐具和租赁的桌凳,剩下的菜肴、面条全部分给族人。还有四五十斤面粉,大量的礼馍,热心的水莲用秀兰剩余的白布缝了几个口袋,全部装了起来。德仁说:少带一点,分给大家吃吧。水莲嘻嘻地笑着:德仁,你只知道当甩手掌柜,不知道有多少食品、蔬菜、礼馍叫人家顺手牵羊地拿走了。我这里还给你们留了半罐臊子,这是炼干了水分的,耐放。你家人多,西安还有鸳鸯、玉娥两家,多带些礼馍给他们分一些。
秀兰瞅了瞅德仁:水莲嫂子说得有道理,只是这么多东西怎么带呀?
逢玉嘿嘿一笑:我们人多,一人一袋,就拿完了。
他们正在说话,门口有汽车鸣号,出门一看,石师傅开着解放车来到门前。石师傅笑呵呵的:张老师,我今天去西边出差,空车返回,你真有运气。我想,今天下午你家里的事情应该办完了,我就开车来了。
德仁说:石师傅,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大家笑了一会,七手八脚地把各种东西装上汽车,忙忙乱乱中,水莲爬上汽车帮忙,等到东西装好,汽车发动的时候,水莲大喊大叫:别开车,我还在车上呢。秀兰笑笑:嫂子,别下去了,跟我们一块去西安吧?和秀兰年龄相仿的水莲胀红着脸:是你要我,还是德仁要我?……
水莲下去了,秀兰把钥匙扔给她:水莲嫂子,头门的钥匙留给你,厨房剩下的油盐酱醋和其他东西你收拾一下,上房里借人家的两条被子你帮着还了。
水莲笑笑:人家早就把被子拿走了。
秀兰说:那就好。钥匙留给你,要是来了客人住不下,就住在我家好了……
汽车开动了,车上车下的人都在互相招手,德仁望着人群中的族长,特意向他使劲地招了招手,似乎在说,感谢你,热心帮忙的族长……
汽车一路顺风到了西安,时间还早,石师傅开车到中医院家属院,红玉下了车,德仁递给她一袋礼馍,恰好玉娥也下班了,互相笑嘻嘻地招手致意。汽车开到美院家属院,鸳鸯正好下班,连忙招手欢迎德仁,欢迎秀兰,红梅下了车,秀兰递给她一袋礼馍。双方顾不上说话,汽车就开走了。汽车开到德仁家门前,大家下了车,把东西也搬下车,留给石师傅一袋礼馍。石师傅也不客气,呜地一声就把汽车开走了。天还没黑,德仁装了两小袋礼馍,一袋送给任盈盈,一袋送给老杨师傅。秀兰瞅了德仁一眼:行了,我给你减轻一些负担,你给老杨送去,我给任盈盈送去。德仁笑笑:正好,我还不想多跑路呢。秀兰盯着德仁问: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趁着送礼馍去见见任盈盈,和她拉拉话?德仁说:没有的事,没有这想法。德仁说着就提着礼馍奔老杨家去了。德仁走到老杨家天就黑了,屋里的电灯亮着,隔着窗子就能看见老杨正搂住春莲亲吻。德仁心里埋怨着:这个老杨,你住在一楼,也不拉窗帘,就干这事。德仁不便敲门,想等一等,谁知道他俩热热活活的,亲个没完没了……德仁等不及了,敲了敲房门,老杨过来开了门,德仁塞给他一袋礼馍,说明缘由,老杨说:咳,这事情,我总得给你行点礼嘛。德仁说:算了。老杨,晚上你要拉上窗帘才好。德仁说完,转身就走了。春莲听见了,把脸一红:老杨,别管他咋说,他是说的一套,做的一套。上一次我搂住他亲吻,他为啥不坚决拒绝呢?春莲说着,继续抱住老杨亲吻……老杨一看,这个春莲还真有点农村女人的野性,自己今后还得注意一些影响才好。……
秀兰提着礼馍,到了任盈盈门口,敲了敲房门,任盈盈开了门,秀兰递给她一袋礼馍:盈盈,给你回礼来了。任盈盈莫名其妙的:什么回礼?回什么礼?秀兰说明原委,任盈盈恍然大悟的:原来是这事。伯父是个好人,我公公婆婆都很惦记他,我行点礼也是应该的。……你们,你们回家以后忙忙碌碌,张老师还好吗?秀兰笑嘻嘻地:张老师要来看你,被我阻挡了。任盈盈莫名其妙的:这又是为什么?秀兰认真的:他累了,需要休息,我怕他见了你,说话时间太长,影响他休息。任盈盈把脸一红:师娘自私自利,你怕影响老师休息,就不怕影响我休息吗?秀兰临走的时候,亲了任盈盈一口:盈盈,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
正当德仁踌躇满志要办好校报之时,部长给校报安排了一个袁总编。据说此人在**运动中,曾经在一个省级单位中担任某某简报的总编辑,而这个简报既不是铅印的,也不是油印的,而是他书写的。这份简报一期只出一份,既不张贴,也不传阅,由他亲自送到领导办公室。领导拿起简报,只扫了一眼,甩到一边,嘿嘿一笑:神经病。袁总编出了领导房门,从办公室里屋走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不是别人,正是袁总编的爱人,她亲昵地搂住领导,悄悄地说着什么,然后就是一阵大笑……毫无忌惮的笑声传出门外,飞到走廊里,还没走远的袁总编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一愣:这是老婆的笑声,她在和领导调情。他倒退了几步,正想去看看,却止住脚步,叹了口气:唉,管她呢,我还是当我的总编好了。再说,单位里的人谁不知道我这个总编是拿老婆换的。唉,没办法,晚上老婆回到家里,还是我的老婆么……就是这么一个总编,一个老党员,占据着宣传部里一级科员的位置,却没有多少工作能力。自从老婆和他离婚以后,他经常恍恍惚惚,丢三忘四,好像真的成了神经病……
袁总编管理校报以后,要求德仁把每一期校报的稿件送到他的办公室里进行审查,通过以后才能发表。德仁和卢华说:既然部长安排了总编,那么咱就尊重他,把稿件送去让他审查。
于是,下一期的稿件放在了袁总编的桌子上。可是,这个袁总编自由得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几天不来上班。德仁和卢华到他的办公室去取稿件,稿件还放在他的桌上,大部分稿件都没有看。只有一份稿件,好像经过审查,在“反映情况”的“映”字上用红彩笔画了一个圈儿,再用粗粗的红线引到稿件的空白处,写了一个大大的“应”字。卢华看了哈哈大笑:好一个袁总编,竟然改正为错,不是反映情况,难道是反应情况吗?像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怎么能当校报总编辑呢?我们急着出报,他却不见人影,现在怎么办?
德仁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我们按照计划出报吧。
于是,这一期校报按时出版了。没有想到,校报刚刚出版,袁总编就闯进校报室兴师问罪了。袁总编怒气冲冲地走进校报室,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反了你了,目无领导,稿件不经过我审查就出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