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家将居然真的没有人敢上前。
这一下,华迎风忍不住捂嘴偷笑,想到这帮酒囊饭袋果然畏首畏尾,不成气候。
“谁也不许胡来!”
唐鹤群看不下去,终于出口怒吼道。
——他这个人平日里和气得很,从不轻易显露愠色。
——若是大发雷霆,必定是触动到他的底线。
唐鹤群握紧拳头,放在腰间,一步一步走到正中间的位置。
“论资排辈,这里老夫最大,我说的话有谁人敢不服从!”
“通通给我退下!”
唐鹤群猛一挥手,众家将只好领命散开两排,分别站在大厅的两侧。
大夫人道:“二爷,你…”
唐鹤群拱手道:“大嫂,这事我今日管定了,请你挪移玉步一旁,等我亲自解决,给众人一个说法!”
他说话三分带威严,七分带怒气,使得大夫人也不敢逆他的意思,便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位于他,坐到侧边。
只见,唐鹤群正襟危坐于门主宝座上,朗声道:“倾儿,二叔有事问你。”
唐少倾心中暗喜,因为一切皆在他计划之中,包括唐鹤群之怒。
唐少倾上前数步,拱手道:“二叔,倾儿必定坦白回答。”
唐鹤群道:“好,我来问你,迎风兄说的受冤屈的人是你吗?”
唐少倾道:“正是。”
唐鹤群道:“你受什么冤屈,只管道来。”
唐少倾道:“倾儿被大娘和大哥诬蔑。”
唐鹤群望了大夫人,唐世立一眼,说道:“你是指害死大哥那件事?”
唐少倾目光如炬,道:“二叔,倾儿从来就没有害死阿爹,阿爹乃是在擂台上被天戚门霍无惮活生生打死的。”
唐鹤群惊讶道:“那他们为什么诬蔑你?”
唐少倾道:“因为司马流星!”
唐鹤群一惊,答道:“这个名字,难道是‘杀神’司马流星?”
唐少倾道:“正是!”
唐鹤群道:“与他有什么干系?”
唐少倾缓缓道:“当日,倾儿在客栈里结识了一位剑法出众的剑客,本打算招他入唐门,为唐家效力,未曾想到这位剑客化名为司马长风,寄居于唐门原来目的是想刺杀阿爹,后来阿爹上擂台比武,司马长风出谋划策,为唐家献计,深得阿爹赏识,他得到我们的信任后,便怂恿阿爹与霍无惮比试,无奈阿爹战死…”
说道‘战死’两字的时候,唐少倾更是七情上面,流下眼泪,以博得众人同情。
他哽咽半响,接着道:“后来,大娘不知道用什么途径得知这个司马长风乃是江湖杀手司马流星,当众拆穿他的真面目,司马流星事败离开唐门,大娘就以此为借口,说我招揽魔人入室,害死阿爹,更加剥夺唐家姓氏,备逐出唐门,其实倾儿对此一盖不知情,二叔,你要给倾儿评理!”
听到此话,华迎雨也忍不住,上前跪下,道:“小叔,你要还倾儿一个公道,他是无辜的。”
唐鹤群眼见唐少倾句句出自肺腑之言,加之又有华迎雨的求情,另外想到华迎风身为一代豪侠,也甘愿为此子引见,求自己评理,心中已有七八成是相信唐少倾了。
只闻唐鹤群道:“你们先起来吧。”
唐少倾扶着华迎雨站起,此时华迎风也开口道:“鹤翁,你阅人无数,一向为江湖中人所尊敬,想必你能分得清谁是真心实意,谁是胡作小人吧?”
华迎风说道‘胡作小人’四字时,特意双目凝视大夫人与唐世立。
唐鹤群捋了捋胡子,一时三刻也不知道怎么答话,只是眼见华迎雨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的怜悯之情更是翻动不止,站在远处的唐福似乎留意到这一点。
于是,唐福也走上前,扮作痛心不忍,大叫道:“唉,阿福也看不下去了,忍什么都可以忍,我就是不能忍受三少爷受奸人受害!”
大夫人瞪大双眼,心知不妙,喊道:“唐福,你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
唐世立也出口怒骂:“你这个老不死,快滚一边去!”
这‘老不死’三个字一出,华迎风则趁机煽风点火,说道:“唐总管怎么说也是养大你们兄弟三人,素来尽忠职守,就连你爹一代门主尚且对唐总管也礼待有加,怎么到你的嘴巴里,唐总管就成了个‘老不死’呢?”
唐鹤群一听,铁掌拍碎旁边的木几,怒斥:“混账,大嫂,你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儿子!简直不放人在眼里!”
唐鹤群本人早已花白了头,听到‘老不死’三个字,当然非常介意,再听华迎风的话语,就感到这个后辈对长辈如此不分尊卑,实在可恶,便想起华迎雨对唐世立的评价,心想道她可真说的不差!
唐福叹道:“阿福是老了,但不是‘老不死’,大少爷也不是第一次这样骂我了,都习惯了。”
唐少倾道:“福爷,我代大哥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就别怪大哥了。”
唐世立怒不可遏,感觉自己被人下套,出言喝道:“我不需要你这个杂种为我道歉!”
“住嘴,畜生!”
大夫人一掌刮在唐世立的脸上,大声怒斥。
唐世立呆住,半天回不过神。
刚刚这一幕,所有宾客更是被唐少倾和唐世立这强烈的对比所感染,众人都不耻唐世立的所作所为,心暗忖:唐世立如此品行,岂能担当门主之位的大任呢?
唐鹤群当然是看在眼里。
华迎风又道:“鹤翁,你看见了,倾儿尚且会给自己的大哥找台阶下,只是世立非但不领倾儿的情,还出言辱骂,不念半点兄弟之情,这难道又是唐门祖训所传承下来的?”
唐鹤群心中惭愧,说不出话来。
他怒目看着大夫人,像是在说:“大嫂,你教子无方,怨不得其他人!”
大夫人暗忖:“如此形势对我确实不妙,唐少倾必定有备而来,华氏兄妹,唐福,三人连成一线,想要一举将我拉下马,我呸!”
她侧过头,对旁边的唐守言道:“去给我请俞氏双雄来!”
唐守言道:“是,大娘。”
话毕,唐守言从侧门离开。
唐鹤群本以为这是平静的一日,哪料到会有此大阵仗呢,他过惯那些无风无浪的生活,眼见现在的境况,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唐鹤群道:“唐总管,方才你说不忍倾儿受奸人受害,何出此言?”
唐福道:“二爷,阿福从来都有话直说,但是我还是有良心的。”
唐鹤群道:“唐总管,听你语气,这事情似是太过分了?”
唐福道:“老爷在生之时,大夫人,大少爷还有二少爷就一直欺压三少爷,我们身为下人的,从来也不敢说半句。老爷死后,他们逼走三少爷,还处处针对四夫人,有时候,四夫人可怜家仆下人,就好意对待,哪知道招来大夫人的不满,还责怪四夫人收买人心。为了大少爷在家中的地位稳固,大夫人还重金收买家将,二爷,你说,这到底是谁收买人心?”
唐鹤群大怒,道:“真有此事?”
华迎风一听,拍掌道:“华某就知道我小妹在唐家受气不少,哼,这也难怪,我看到这群家将个个都肚满肠肥!”
唐福道:“这些事情,可以家丁们作证!”
大厅外的家仆早已想上前,一来他们见到三少爷唐少倾的归来,心中非常激动,二来,一群家仆的工钱被克扣,早就敢怒而不敢言。三来,既然大总管做了‘出头鸟’,又有什么好怕呢,大不了就一拍两散,东家不打打西家。只是,人心肉做,他们这些家仆以往都受过三少爷和四夫人的恩情,此情此景,同情之余,岂能独善其身,当然是借此机会为三少爷平反,并为自己争取权利。
唐鹤群见到家仆们群情汹涌,似是有苦未能说,对唐福所言也深信不疑!
只见他目不转睛,看着大夫人,怒道:“大嫂,这事你作何解释?”
大夫人沉默半响,分析情形深知道唐世立是无法再服众,幸好他还有另一个傀儡——唐守言。
唐守言虽然比唐世立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胜在为人口蜜腹剑,不似前者那般冲动,于是当下立即心生另一计策。
大夫人点了点头,道:“好,我认了,我通通都认,是我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是我有意逼走唐少倾,是我的错,但我这样做,又是为什么?诸位,你究竟懂不懂,我可是个娘亲,试问,天下间有哪个母亲不为自己的子女倾尽心血,为他筹谋至好呢?”
话毕,大夫人动容地看着唐世立。
唐少倾心里冷冷一笑。
那些受了大夫人好处的宾客此时亦纷纷发话。
“二爷,此事就算打平了,大家都有错,罢了罢了。”
“对啊,二爷,体谅大夫人这父母心吧。”
“大夫人是有错,但是罪不至此,大家见好就收了吧。”
接二连三的劝说,令唐鹤群不免有些动心,他琢磨半响,愣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此时,大夫人站起来,走到唐少倾,华迎雨面前,拱手作揖,赔罪道:“少倾,四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我相信我们一家人还是可以和睦相处的。”
华迎风冷笑道:“大夫人的戏真是好,我都差点被你感动了!”
大夫人又走到华迎风面前,道歉道:“华大侠,刚才小儿不懂说话,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华迎风“哼”的一声,没有搭理。
唐鹤群想到家丑不可外扬,既然大嫂有意和好,这件事就算了吧。
他朗声道:“诸位,听老夫一言,今日不过是误会一场,既然双方彼此有意和好,我看此事也就算了,倾儿可以重归唐门,之前给他扣的罪名,都一一消去,都是唐家人,万大事也不要打自家人。”
大夫人率先附和道:“我同意!”
唐少倾笑了笑,道:“我也同意。”
华迎雨道:“既然如此,倾儿不介意的话,万事都好。”
此时,唐守言回来了,后面跟着两个身材壮硕,龙眉大眼的大汉,一黑一白,他们走路沉稳有力,听声音便知道是内功深厚雄浑,拳掌功夫刚猛之人。
唐少倾暗忖:“如果我没猜错,待会就要跟这二人交手了。”
唐鹤群大笑道:“好了好了,皆大欢喜,不如说回正经事,老夫今日前来,便是想为唐门选取一位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门主,诸位有何提议?”
华迎风道:“未知大夫人是不是还想扶持唐世立呢?”
大夫人笑道:“华大侠,世立何德何能呢?”
华迎风淡淡道:“总算你有自知之明。”
大夫人赔笑道:“我提议,门主之位让守言来做,诸位,意下如何?”
唐世立一听大夫人此言,也是傻了眼,追问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大夫人低声道:“闭嘴,你栽了跟头,就认了吧,只要守言做了门主,我们还是赢了。”
唐世立身子一颤,呆呆地看着唐守言。
——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华迎风惊讶道:“什么?唐守言,我第一个反对!”
大夫人又笑道:“那…华大侠有何人选?”
华迎风坚定道:“当然是倾儿!”
唐福也开口道:“二爷,阿福认为三少爷比二少爷更能胜任。”
此时,家将和家仆下人也争了起来,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众家将一致支持唐守言,而家丁则支持唐少倾。
众宾客更是七嘴八舌,各有各意见,至于那班唐门叔父叔伯却是一半一半。
如此看来,门主之争,非唐少倾与唐守言莫属!
华迎雨悄悄问唐少倾:“倾儿,你老实告诉娘,你有意做门主吗?”
唐少倾笑了笑,一手搭在华迎雨的手背上,坚定道:“娘,我志在必得!”
华迎雨欣慰地笑了。
唐鹤群左右为难,只好望向大夫人,毕竟处理这些事,大夫人还是比他更胜一筹。
大夫人干咳两声,道:“诸位,门主之位,自唐门百世基业建立以来,都是有能者居之,论资历,守言是二哥,少倾是三弟,论经验,守言和少倾各自处理过唐门的事务,论武功,我承认,少倾比守言好得多,但是,身为一门之主,最重要的都是卓越的远见和独到的眼光。”
众人无一不承认。
大夫人继续道:“为此,我给诸位介绍俞氏双雄,他们是守言请来相助唐门取得霸业的帮手,俞氏双雄的名号在武林响当当,想必诸位早有耳闻。”
此时,站在唐守言身后的一黑一白往前数步。
他们二人心意相通,步伐一致,都往唐少倾的方向上前。
突然间,俞氏双雄催动内力,一股无形劲风袭来,唐少倾猝不及防,身子一晃,退后三步,惊觉已经伤了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