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现学现卖装五做六地这样呲哒着部下,虽然理智上觉得梁司令的决定高屋建瓴身为英明不过,可从心理上仍然想不透为啥就这样放过了猞猁孙,正迟疑地准备赴命去,梁司令不耐烦地催促道:“愣怔什么?迟误了军机我拿你是问!”
潘喜子一边牵马一面说:“司,司令!孙,猞猁孙,他忘恩负义挑起内讧投靠土顽和日本人!咱们不能……”
“我现在没时间对你多啰嗦,你再浪费时间,我军法办你!立马动身!”
或许是平日里猞猁狲过于锋芒外露了,有意无意之间惹得大家对他意见不少,所以,一遇到关节点上都不免想着给他上些眼药,吐噜酸这会儿也忍不住地大叫一声:“司令!倘若轻易饶了南墙上蝎子,弟兄们不服啊!”
梁司令往外弹着手指示意他离开烦气地叹息着说:“随后你们就会明白的。”
潘喜子有些委屈的噘着嘴,把脚一顿翻身上马,猛夹镫子扬起马鞭子一抽飞奔而去。
小声议论没间断地在剩下的弟兄们之间进行,虽然慑于司令的威力都躲到了一边。倒是老兵骡驹袁踏阶而上走进堂屋里对司令进谏说:“司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像猞猁孙这样的人,一贯居功自满,遇到挫折的时候又不肯同心协力,心生别意,还经常和飚子、孙硬糯、王酱盐等不三不四的人拉拉扯扯,我早就看着非出事不可,这不天黑了吧,你度量宽,容忍了他,已经够仁慈的了。现在眼看着他哗变,围攻三愣他们武装工作队,情况严重,再不加修理,恐怕养虎遗患。”
一个探事的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向梁司令禀报说猞猁孙一伙关闭了张家屋子寨门不让进出,正在往三愣他们武工队所在的地主大院里冲。梁九的心中不免隐隐一动,却若无其事地挥退了陈情的弟兄,一句话没有说,走到方桌边坐下去,顺手写个字条,叫吐噜酸立刻骑马去送给宋鲶鱼,要宋鲶鱼按照字条上的命令行事。
像往日传送司令机密命令一样,吐噜酸不敢看字条内容,接到手之后往口袋里一装,拔腿就走,出了大门,跳上骡子,两腿一合,飞奔而去。
梁司令看到他身后一个弟兄胳膊受了伤,用一根布绺子吊搭在脖子上,心中显得着急难过,却面带苦笑的样子,很受感动,他来回走了几步,让这位弟兄到天井里把其他队员也一块招呼进来。
见大伙一个个这么关心大队里得大事,梁司令深有感慨地慢慢说道:“老袁和你们,年龄大的小的跟着我梁九舍家撇业打鬼子,实在让我动容,难能可贵啊!”这么说着,梁司令情绪激动起来,双眼皮使劲绷紧了几下挡住喧啸的泪花不至于迸溅出来,他皱挤着脸扬起脖跟矜持了片刻,接着又说:“如今抗战形势复杂艰苦,还要筹备给养武器,加紧操练,严明军纪,想必弟兄们有点受不了,猞猁孙以前是好弟兄,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我相信他还不至于吃了雄心豹子胆跟我反水,更不会干出出格的坏勾当,绝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眼下情况不了解,自家兄弟不能武力相向。许多话不能详细对你们谈,事后你们会明白的。”
说话间,姥爷不断用善良的眼光反复注视着一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孔,神情真挚诚恳热情温和,聚精会神,苦口婆心,所以,虽然只简单几句,而且声音很低,却把大家的不解和冤忿不平之气平息了大半。尽管人们心中一时还有些难解的小疙瘩,但大处的春风化雨阳光灿烂已经使他们不由地渐次冰释前嫌心花怒放起来,便谁也不再说什么了。
梁司令匆匆地走往里间,准备他决定亲自前往处理纠纷平息内讧所带的盘缠和别的东西。他一边悉悉索索地收拾,一边心中内疚自责刺疼,小声在心里责备开了自己——“梁九!猞猁孙跟你共事多年,出生入死都在一条道上。他现在竟然事趁你不在“单干”,一定是三愣他们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年轻人火气又大,也怪你没有及时把握他们的心理和动向,够粗心大意的!”
天空依然是一团濛濛鱼肚灰,安碌碡已经才从外面回来了,多年的颠沛生涯,他跟着梁司令形成了事必躬亲扎扎实实的好习惯。见他把马缰绳交到随行的弟兄手里,姥爷便走出堂屋站在月台上双手拤腰吩咐他说:“快进来喝碗黏粥!吃过饭我就去张家屋子收拾那个烂摊子,免得城子里土顽和博兴日军抢到前头,可就来不及了。”
正在葡萄架下盥洗的安碌碡一抬头,挂着满脸水珠子大惊:“大哥!……
”
猞猁孙的闹腾他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他劝姥爷不要去张家屋子,说既然那里闹得双方已经死伤了人,仇恨更深,不多带人马去不惟收拾不了混乱局面,反而有很大风险。
但梁司令主意坚决,怒气冲冲地说:“废话!目前这事,正处在千钧一发关头。稍一迟误,必至牵动全局,没牙口吃烫芋,嚼嚼不得,吐吐不得。既然知道是飚子阴沟里刮风鼓噪,猞猁孙一时上来邪性子,并非所有兄弟都死心塌地反目,我更应该赶快前去弄清实情公正处理。一旦土顽勾结日本人向张家屋子大举进攻,还能够来得及么?不要眼看着烧饼煳了不搭手翻,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安碌碡仍不死心,专注地望着戴凤兰,希望她再劝一劝司令。虽然他凡是大当家的已经决定要行的事是很难劝阻的,并且觉得大当家的的这个决定也许是惟一拯救危急的办法,除此别无善策。
她深深地锁着眉头,慢慢撩了几把长发,沉吟片刻,莞尔微笑望着大当家的说:“‘有文事者必有武备’,以大当家的的声威,此去定能马到成擒,但是也不可不防万一。我看拴宝可以随你我前去,至少再挑选五十名精干队员带在身边。”
姥爷想了一下回答说:“拴宝去可以,也让他长点阅历。但人马带的多喽会引起他们疑惧,最好只能带二十来个。”
凑合着填饱肚子,戴凤兰见大当家的鬓角汗津津的,两颊发红,显得虚弱乏力,知道他疾病尚未彻底痊愈,是巨大的毅力支撑着他无怨无悔地忍受鞍马劳顿便心情有点沉重起来。她不仅担心到张家屋子会有不可蠡测的凶险,也担心司令的身体会挺不住。作为队伍上直接负责卫生工作的领导,她最清楚梁司令虽然骨头硬脾气倔,可几次受伤之后因着连年行军打仗风餐露宿,根本没机会治疗修养彻底了,就是个铁人这样没白带黑地拖拉也会扛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