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何碎方才还在玩世不恭的笑着,说着让人深觉怪异的话,一下子又变得正经严肃,板着脸走出了大殿。身后众人一起跟他来到一处高台,正好位于正殿的斜后方,俯览整个广场。
三百余人俱在广场,其中高手在前,随者在后。叶家宁小四,宁红豆,王小君,宁左间,四人站在玉石台阶近前,身边有叶云生,江瘦花,梁介;洛阳清风门大长老屏汉岳,四长老奚孟元;岳麓书院的儒剑四杰;大剑门右剑使周笀;漯河护身刀榆林庄,广生庄,河珍庄,飞云庄,四个庄子的庄主。在他们的身后是各自手底下的好手,也有关中的闲散高人。
在他们近前,玉石台阶之上,中间空空荡荡,两边却是一步一人。顺着石阶直上,一座真武大殿巍然屹立。殿前石台站着两排道士,共计三十二人。
红豆四下打量,发现周围到处有高台,台上俱都站着太乙剑派之人,就广场两侧,也有殿前的石阶,有大殿边上的走廊,亦是站满了对方的人。
打量四下的不止红豆,便听得身旁王小君嘀咕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她还未开口,就听近旁的奚孟元说道:“王少侠说得不错,这里很不对。”
红豆立时反应过来,再一一细看,发现目光所及的地方,太乙剑派的人尽是年岁较长之辈。
“太乙剑派这是怎么了,年轻力壮的弟子呢?就让这些老弱病残来应对我等好汉?”
“或许是怕了,向我等示弱,不敢相争了。”
这些无聊的话发生在人群的后面,各家各派的长辈纷纷示意让年轻人勿要喧哗,好一阵骚动……
宁小四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直视真武大殿的叶云生,说道:“叶大哥,好似太乙剑派并未请人助阵。”
“是啊,连后辈弟子都不在派中。”叶云生淡淡地说了一句。
江瘦花好奇地问道:“他们这是作何打算?”
叶云生沉默不语,她看向站在另一边的梁介,“奇怪,你平日里言语不少,今日怎这般安静?”
梁介惊讶地反问道:“你不紧张吗?这么多人冲进人家的山门,等会儿可能就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
江瘦花冷笑了一声,不去理他作怪,又看向叶云生,发现他依然望着真武大殿。
她顺着叶云生的目光,落在大殿前的一名道人身上。
这道人一身穿着与身旁众道士不同,余者皆灰,唯他金霞披肩,云纹补身,一袭猎猎道袍,裶裶不群。
此刻,他抬起双手,与下方众人作揖。
也不知为何,前一刻还在议论纷纷的三百余人,下一刻就寂静无声。
宁小四看了叶云生一眼,这才徐徐向前,走上两段石阶,抱拳还礼。
“宁家,宁小四,领关中好汉,见过杜掌门!”
“小手段宁家,你既带人入我山门,便请明言来由。”杜厉虽是明知故问,但省去了一番客套,倒是显得无比爽利。
“宁家受朝堂诸位大人指派,来劝杜掌门三思而后行。”宁小四也不去说他都已有所准备何必多此一问,也是简洁明了的拉入正题。
“劝我?”杜厉低声言语了一句,继而高声发问:“凭得什么?凭你们宁家的小手段?还是凭你身后这几百人?”
“凭得什么?”宁小四咬着这四个字,像在自问,忽而又高声请教杜厉,“小四敢问杜掌门,您凭得,又是什么?”
杜厉哈哈大笑,一指苍天,喊道:“凭这天理昭昭!”
又一指心口,“凭这满腔热血!”
再一指身边众人:“凭这戮力同心!”
就当所有人以为杜厉已说完,只见他最后一指下方,关中好汉前面一些人,都觉得他指的便是自己。
“凭这万丈豪情!”
宁小四见了他最后这一指,竟莫名地露出了笑意。
叶云生垂下眼帘,一动不动,好似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现在的这副模样,像极了长安街头那个贩面郎的举止。
“可是要冲出河东,打进开封,怕是只能凭身上的武艺,与杜掌门的手段。”小四放低声量,好似言谈之人就在面前。
杜厉轻笑一声,亦是轻轻说道:“本座吃饱了撑的与你宁家比手段……”
宁小四听见了,正要开口,身后有人说道:“今日我等为朝堂扫清叛逆,何必多费口舌,众弟子拔剑!”
也怪小四年轻,又非宁家嫡系子孙,后边一心报效朝堂,急不可耐的儒剑四杰其中一人已举剑高喊,无视了宁家领头的权威。
宁小四回头看了一眼,却不阻拦,又见大剑门右剑使周笀带众弟子从身后解剑,大剑竖在地上,尽管无人高喊,沉默中却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杀意,令人胆寒!
大剑门与太乙剑派是经年的宿仇,不死不休,故而最是想立即厮杀。
“小四哥!”红豆焦急地唤他。
只是到这个份上,宁小四根本就拦不住了。
大殿石台上的杜厉面带冷笑,对下边紧张万分的形势无动于衷。
许多人已准备冲上去,洛阳清风门的大长老屏汉岳运足内劲厉啸一声,跃到石阶之上,转身对下方众人喊道:“都住手!容老夫说两句!”
周笀无法保持沉默了,举起大剑指着他,怒道:“你是哪一边的?”
“周剑使,太乙剑派今日未有表明立场,等把话说个清楚再动手也不迟呀!”
“还不够清楚吗?屏老贼,你不让开,我便连你也打!”
广生庄的庄主谢承元来到周笀身边,想按下他手里的大剑,被他横挥过来,狼狈滚地而退,待得翻身起来,冲周笀大骂起来。
“爷爷好心劝你莫要冲动,也是看在大家一道的份上,不希望互相起了冲突,叫太乙剑派的人给看了笑话,好你个兔崽子,二话不说就砍我!”
这几个人背后的势力各有其心,洛阳清风门此来是不得不为,作为洛阳数一数二的正道门派,受官府所托而来,自然是希望能不打就不打,能少死一人就少死一人。
漯河护身刀这些个庄主,由于和朝堂中的几位大人关系牵扯太多,也是不得不来,没有私仇,只想把事情办好了,所以不希望自己人先闹腾起来从而坏了大事。
宁小四看向杜厉,杜厉见他目光过来,笑了笑,说道:“总是望山不知高,常来看井不觉深。”
宁小四说道:“确实如此,之前尚在笑话贵派走漏了消息,统领之下的河东好汉如同一盘散沙,未想我等也不见得高出多少。”
杜厉问道:“宁家带众人前来,不会是只为了看这一场闹剧吧?”
若是真让周笀冲上石阶那还稍好,算不得宁家不出头,可现在被杜厉逼问,他若是不出面,宁家往后在江湖上就会失了威信,这是决不允许的事情。
“头阵必为宁家,只不过小四还须问个清楚……杜掌门意欲何为?”
“我啊……我想去开封,到皇宫里赏一场雪。”
犹在吵闹的,一路辛苦赶来河东的几位关中豪杰,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宁小四笑了笑,转头向叶云生看去。
红豆也正好看向叶云生。
她并不想现在就和太乙剑派开打,今日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太乙剑派别的人都去了哪里?河东各方势力的人呢?明明处境堪忧,人数的不对等已将局面变成了一边倒,儒剑四杰与周笀的冲动也可以看成是一种恃强凌弱,乘势而为;偏偏杜厉与太乙剑派之人那泰然自若的模样,却处处透着诡异。
怎么看,心里都是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