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莫子晋又说道:“为什么不给,剑就是你的。”
老东西不禁松了口气,但是莫子晋说话大喘气,恨不得像自己徒弟踹自己一样踹他一脚。
“什么时候能拿?”
“等下就行。”
“等下是多久?”
“聊两句。”
“那成,聊聊。”
“这一百年你去哪了?”
“侥幸活了下来,养伤。”
“你晋升到无极之境了?”
“曾经窥得无极之境的风采,不过后面的代价就是全身修为尽废。”老东西苦笑的摇了摇头。
一百年前那一晚的经历仍然历历在目,老东西看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风景。
当夜老东西化身为剑,逆天而上。却不想引来无数雷霆,斥责这凡间无礼之人,欲用雷霆之力荡涤这俗世的污垢。一道道雷霆宛如神鞭一样抽打在老东西的身上,一开始老东西还能凭借着自身纵横无匹的剑道造诣相抗衡。但是时间久了,老东西发现雷霆恍若无穷无尽鞭打在自己身上,甚至雷霆之中隐隐还有金甲神将出手,誓要将这无礼的凡尘之人打落人间。
在雷霆中最后同金甲神将奋战的老东西,浑身的污垢宛如被雷霆净化一般,在那一段时间老东西看到自己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灵台无比清灵,老东西坚信那就是无极境,可是自己后力不支,还未好好体悟借助无极之境杀伐,便被金甲神将一鼓作气挥舞着雷霆巨剑劈落凡尘,境界暴跌,修为尽废。
落入阴山山脉深处的老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手不能动,口不能语,只知道自己还活着留有一口气苟延残喘。凭借着之前窥得无极境的感悟和体会,勉勉强强的将这口气续了下来。而后百年老东西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孕养真意,力求破而后立,可是天谴之伤要想恢复谈何容易。
而且老东西知道自己一旦恢复到巅峰就有可能晋升至无极境,在那之前如若天道寻到自己的气息必然会再降天罚灭了自己。
当然这些事情老东西都没有和莫子晋讲。
“难怪我今夜刚看见你的时候,看的不真切,宛如你已经与大道契合,原来身上残留有无极境的气息。”接着莫子晋拿起老东西的酒杯倒满,双手越过头顶举起,一揖到底道:“说来可笑,年纪大了虽然活了一百八十岁了,人也怕死。更没有当年剑寒兄与天斗其乐无穷的豪气,但是在下还想请教下剑寒兄,何为无极?”
莫子晋这一拜,那真的是一个晚辈请教前辈的大礼,正所谓达者为师,闻道有先后,如此做莫子晋也觉得理所应当。老东西接过酒杯自是认为可行之意,若是不接那就是不受此礼无可奉告。
老东西没有任何犹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示意莫子晋坐下,点了点头道:“得亏你没有昏了头脑,你也一把年纪了,血气早已干枯,再想跟我当年一样冲击无极境那跟找死无异。我也不过侥幸活了下来,不然早就身死道消了,想必子晋兄也寿元无多了吧。”
莫子晋点点头道:“确实也快了,差不多不足二十年吧,或许真到了闭眼的那天我可能会像剑寒兄当年一样再去拼上一把。”
这点老东西还是比较赞同的,人活着这一生总归要为自己想做的去拼一次,不过得看什么时候而已。
老东西回想了下当时晋升无极的感受道:“无极,是为太极。太极为道之始,无极者灵台通明,身合天地之道。若说世间有神、仙的说法,那么无极者自为天下无敌,天上有敌,地仙人仙是也。”
莫子晋听得微微皱眉:“依剑寒兄的意思,这天上还有……”
老东西急忙打断莫子晋的所说的话,“子晋兄,莫要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莫子晋见老东西表情如此严肃,真的不敢置信,“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老东西微微一笑道:“再寻常老百姓的眼中,习武者,四象境武夫就能飞檐走壁借真气短暂滞空,荒不荒唐?两仪境武夫就能勾动天地阴阳二气,凌空而立,受点伤都比寻常人恢复的要快,荒不荒唐?你我这样两仪境大圆满者更是手段莫测,寿元二百有余,你说荒不荒唐?子晋兄,这天下荒唐事多了去了。古人曾说有无极境,你何曾怀疑?那古人还曾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正是应了此嘛,你又为何不信?”
本已经感到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莫子晋听完老东西几个荒唐,才长舒一口胸中气,不然非要结下郁症不可。
主要是老东西所说的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和所想像程度,老东西掰了一小块糕点扔在口中晃着二郎腿道:“子晋兄可莫要庸人自扰啊,哈哈哈哈,那些我也不过说说而已,谁知道是不是我看到的幻象呢,若是实在想不开,也莫要放在心上。”
“剑寒兄说的在理,是我杞人忧天了。”莫子晋拱手感谢道。
“好了,没什么事我可要走了,不然我那徒弟时间长找不到我,我回去要挨骂了。”老东西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残渣,顺便把衣服掸了掸,省的小长安看到心疼。
“恩,剑寒兄请。”莫子晋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老东西拿到道隐剑之前,自然没有忘记把桌子上的糕点席卷一通,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带着一块布拿了出来包裹好,美名其曰不能浪费回去让徒弟尝尝,也算是让莫子晋今天大开眼界了,重新认识了下这位时隔一百年的剑寒。
莫子晋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还有一事相求剑寒兄。”
老东西有些疑惑的看向莫子晋,“你一个两仪境大圆满,整个大乾国都是你家的还有啥事找我?”
莫子晋干咳了两声道:“现在世道也不算太平,谁也不知道后面如何,毕竟气运自有定数。后面四国早晚还有一场波及天下的大战,如若真到了最坏的地步,我大乾国若是败亡的时候还请剑寒兄或是高徒,帮我莫家保住一条血脉,繁衍生息。”
老东西想想便点头应承了下来:“一定,我若还在自当做到;但若是我徒儿,只能说尽力而为。”
莫子晋很真诚的拜谢,“那是自然,不过我想能被剑寒兄看上的高徒自然也不会让人失望。”
“哈哈哈哈哈,我那徒弟那是了不得呢,要说我是剑神,那他就是剑神他老子罗。”听到有人夸长安,老东西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但就老东西这一句不大不小的玩笑,不仅让莫子晋感到震惊,也更是放宽了心,“有机会我倒是要见上一见。”
老东西将道隐剑归鞘,左手拿起,右手朝莫子晋挥了挥手,留了个背影,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破坏了剑神英姿,“对了,老莫,让你玄孙帮我在万通商会钱庄存点钱。这些年尽过苦日子了,总不能让徒弟还跟我过苦日子了吧。”
莫子晋看着渐渐走远的老东西无奈的笑着说道:“一定,不过你这就没了剑神风采了。”
“我劝你啊,也好好的享受享受生活,这皇室固然好,可也是牢笼。佛语说过: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老东西的身影虽然渐行渐远,但是声音却在大殿声声回响。
莫子晋回到桌子边上拿起酒壶一饮而尽,顺手用身上云锦做成黄袍擦了下嘴巴,畅汗淋漓的“啊”了一声,低声道:“当年武学上我不如你,如今豁达方面我更不如你,我也就这点念想了。”
随后一阵机括声响,地下宫殿的一面墙翻出一道石门,乾帝从其中走出给莫子晋行了个礼。
“刚刚说的都听见了吧。”
乾帝莫正昊躬身道:“玄孙都已听到,已经知会影子联系柳铭办去了。”
莫子晋微微笑道:“好,这么多年下来,你倒是我最看好的,你爸比你都还差远了。”
莫正昊低头道:“高祖爷爷谬赞了,全是高祖爷爷教的好。”
“行了,不用奉承了,小昊,你是不是想问高祖爷爷为什么只要求剑寒保住我莫家的血脉,而不是让他护住大乾甚至助你登顶是吧?”莫子晋扶起莫正昊说道。
“玄孙不敢,高祖爷爷这么做自然有道理。”
莫子晋点点头道:“确实有道理啊,不说我跟剑寒交情如何,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属不易了,你可知剑寒姓什么吗?”
乾帝莫正昊微微摇头:“玄孙不知。”
“剑寒,复姓墨冷。”莫子晋说完便消失在了大殿之中,只留下怔怔出神的乾帝站在原地。
墨冷可不就是北魏皇室的姓氏嘛,好家伙,这等人物要是对自己起了杀心,那可不是抬手之间嘛。
老东西回到客栈之后,轻轻的开下了门,就看见长安在啃着馒头就着腌白菜,还有着豆腐和一小碟酱肉。
老东西刚把头伸进了,就听见长安说道:“老东西,快来吃饭,等下就凉了。”
老东西把门带上,笑着道:“来了来了,看看为师给你带了啥好东西。”
老东西把怀里的糕点轻轻的放在桌子上,还没等老东西打开,长安就闻到了香味,长安急忙打开看了下,顿时口水就要淌了出来了。
拿了一个塞的满嘴都是,“太好吃了,老东西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会去大乾皇宫偷的吧。”长安一边吃着还一边说着。
老东西一阵汗颜,这都能被你瞎说中,拿起水壶帮长安倒上水,“那哪成,不得被人家打死啊。慢点吃,慢点吃,多着呢,可别吃噎住了。”
“咦……老东西,这是啥?”长安见老东西边上还有着一个长条状,用布裹了起来的东西。
老东西眯着眼睛笑道:“你打开看看。”
长安一脸疑惑的看了看老东西,随后将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慢慢的拿起那个长条状。入手很硬,有点重。长安缓缓的将布条打开,映入眼帘的则是一柄淡青色的长剑,摸入手中感觉有些石质的质感,精美古朴。拔剑出鞘,声音清脆悦耳,剑刃锋利无匹,寒光闪烁。
看到剑的一瞬间,长安整个心神都浸入了其中,拿着这把剑就宛如自己身体一部分一般,如臂使指。
也正是因为长安太过沉浸其中,没有见到好些异象被老东西轻轻一指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长安回过神来,将拔出一半的剑又归了鞘,看了看四周低声对老东西说道:“老东西,你真不会去宫里偷的吧,今天咱们走路上可就是听到好些人议论什么剑什么的。”
老东西急忙摆手道:“小祖宗哎,你借为师十个胆子为师也不敢进宫里去啊,再说也进不去的,那守卫多严啊。我是趁你睡觉要债去了,这不人家还了钱,我给你买了糕点和这把剑嘛。这剑就好看便宜些,我给你买来的,你以为是啥好东西啊,你可轻点,别弄坏了哦。”
长安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朝老东西伸出了手。
“干嘛?”
“钱呢,你不是要债去了。你不会买了些糕点和这把破剑花完了吧?”
老东西暗道,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哎,连忙低声示意长安声音小点:“钱太多了,我给存万通商会的钱庄吃利息去了,再说那么多钱拿身上万一被偷了,抢了咋办。”
长安赶紧捂了下嘴,低声道:“那有多少钱啊,还存钱庄,没了咋整。”
老东西拿起馒头,用筷子挑了些腌白菜和豆腐塞在里面啃了一口道:“放心,丢不了。反正钱够咱花的,以后也够你娶媳妇的,等你长大了再挣钱,反正就不缺钱花就对了。”
“嘿嘿,我就说我师父那是一口唾沫一口钉,说话那是杠杠的。”长安赶紧放下手中的剑给改叫师父,给老东西敲了敲肩膀。
给老东西乐呵的,那是美滋滋,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师父,这剑叫啥名字啊,我看人家大侠的佩刀佩剑啥的都有威风凛凛的名字呢。”
“喏,这两个字叫道隐。”老东西拿起剑指向剑柄处两个小篆说道。
“道隐,道隐,道隐剑,有意境,这名字好。”长安嘴里重复的念叨着。
“咋,你知道道隐啥意思啊。”老东西随口问道。
“我不知道啊,就是因为我不懂啥意思才觉得这名字高深,好啊。”
老东西放下馒头,转头认真的看向长安,随后竖起大拇指道:“有道理,不愧是我徒儿,觉悟就是高。”
第二天,京城内再没人敢提宝剑的事了,据说被刑部查清了,抓了几个造谣生事的首犯,是他国的细作,想扰乱京城治安的。
吃完早饭后,老东西也和长安退了房,离开京城,由京城的南城门,一路向南走去。
莫子晋也来看过老东西和长安,不过却没有见面,两人远远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莫子晋看完之后不由的赞叹了一声:“通透纯净的剑心,天生的练剑胚子,幸亏是遇到了剑寒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