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和二夫人亲眼看到大哥这么瞧不起自己的儿子,脸色也是臭臭的。
就算顾锦禾再不好,那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个世上,最疼爱子女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他们的亲生父母。
而且二老爷和二夫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被大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他们心里能痛快得了才真是怪了。
倒是被当众训斥的顾锦禾,焉声焉气地对自己的爹娘说道:“我不想去军队参军,听说军营里的训练能累死人,而且每天还要早起晚睡,这样的日子我可受不了。”
二老爷被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气得胡子差点翘了起来,嘴里忍不住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傻货!”
二夫人瞪了二老爷一眼:“儿子说得也没错,他从小娇生惯养,生活在蜜罐子里,一时受不了军队里的生涯,这不是人之常情嘛。鱿”
说完,她又露出满脸的笑容,对麒麟王道:“大哥,既然您现在回京就职,以后肯定会跟京城里那些官员们熟悉起来,我们锦禾不乐意去参军,不如您帮锦禾找个文职也行。”
梅姨娘笑了一声:“弟妹,王爷今儿晌午才回到京城,所有的一切还是个未知数,你和二弟有什么想法,不如等王爷这边彻底安顿下来再做决定也不迟。”
二夫人脸色有些讪讪的,似乎对梅姨娘坏了自己的好事表示很不满。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觉得老二媳妇说得没错,不过就是替自己的侄子安排个差事,这有什么难的,推三阻四,哼!说白了就是不想管这个闲事……”
麒麟王面色一厉:“娘,您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根本就不懂朝廷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您当这大阎朝的江山是您儿子我的吗?别说不是我的,就算是我的,为了这大片江山的基业着想,我也得挑一些有担当、有能力的人去巩固这江山大业,而不是凭关系靠人情,将那些蛀虫往朝廷里塞。”
“你……你居然说锦禾是蛀虫?”
老夫人被儿子气得大发雷霆:“锦禾可是你的亲侄子!”
“就算是我的亲儿子,我的答案也只有这一个!”
麒麟王完全没有半点妥协之势:“况且,锦御、锦清和锦宸也是您的孙子,您只操心锦禾一个人的前程,怎么不见您操心您其他三个孙子的前程?”
老夫人没好气地道:“锦御是麒麟王府的世子爷,他的前程需要我这个老太太来操心吗?而锦清,他从小在景亲王身边做伴读,他日后的前程早就跟景亲王挂上了钩,同样也轮不到我这个老太太替他打点。至于锦宸……”
老夫人满脸嫌恶地看了戴着面具的顾锦宸一眼:“凭他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样子,就算我操心费力又有什么用?自己的脸面不争气,就别怪在世上生存不下去!”
老夫人的话顿时让麒麟王气得七窍生烟,只是没等王爷替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阮静幽就已经听不下去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我们家相公怎么就不争气了?老夫人,您为了二叔家的堂弟谋前程这本来没错,可我家相公也是您的孙子,大家都姓顾,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您怎么能厚此薄彼,专门往别人的痛处上踩?没错,我相公带着胎毒出生,自幼体弱多病,在王府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这是他的错吗?他愿意有病吗?愿意身体不好吗?你们嫌弃我相公的脸面不争气,他脸面怎么就不争气了?不就是多长几颗痘,没别人平整光滑吗?您可是他的亲奶奶,就算再怎么不待见自己的孙子,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自己孙子的短啊?更何况,我家相公长得一点都不丑,在我眼里,他就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阮静幽实在是被气极了,也顾不得在场这么多人,像个被点燃的小炮仗似的,劈哩啪啦就把心里的不满竹筒倒豆子般给倒了出来。
她这一番话,不但把老夫人给斥得无言以对,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想到这位新媳妇竟然会这么护短。
麒麟王妃嗤笑了一声:“锦宸媳妇,你倒是激动个什么劲儿,老夫人刚刚那句话可没别的意思,倒是你,居然能从短短几句话中,听出好几个意思。你这样的人我以前可见得多了,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你这心里面啊,是比谁都在乎呢!嫌自己的相公长得丑本来没错,可你此地无银三百两,可就有些伤人了!”
阮静幽不甘示弱地道:“我有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天知地知,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母亲可别忘了,每天晚上跟相公同床共枕的那个女人是我阮静幽,而不是你们在场的每一位。我也不怕说出来丢人现眼,告诉你们,我爱我相公,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不变。你们可以看不上我相公,甚至讨厌他、排斥他、辱骂他怎么都行,但最好把门关紧了偷偷摸摸别让我知道,以后谁要是再敢当着我的面说我相公的不是,看我不半夜爬上房顶,掀了她的房盖!”
“哈哈哈……”
第一个开口喷笑的,居然是世子爷顾锦御。
他一直知
道自己这个新上任的三弟妹是个勇猛又飙悍的小女人,以前对方表现得太过含蓄,他还没怎么在意,没想到刚刚那番话一说出口,算是彻底刷新了他对三弟妹的认识。
他冲阮静幽竖起一根大拇指,强忍着笑意道:“弟妹,大哥支持你!”
房间里其他人全都被阮静幽的话给震住了,尤其是麒麟王妃,她早就对阮静幽心生恨意,没半点好感,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这么贱,连这种不要脸的话都好意思说得出口。
梅姨娘用帕子掩着嘴,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显然是被阮静幽这小丫头的一番言论给逗得不行。
二老爷一家子已经被彻底惊呆了,这位新上任的三少奶奶,就是个神人啊!
麒麟王也怔在当场,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不过,这位刚刚回府的沙场大将似乎并没有因为小丫头以下犯上而心生不悦,相反的,他对这个性格直率,又一心护着自己相公的小丫头非常满意。当今世上,已经很难再找到这么宝气的姑娘了,简直太……颠覆他认识的底线了。
唯有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的顾锦宸,在亲耳听到自己的小娘子说出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番话后,唇边漾出一道满意的笑容。
他起身,一手搭在阮静幽的肩膀上,低声、却用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我只在乎我真心想在乎的人,至于那些不想在乎的人,直接把他们说出口的话当成是在放屁好了,咱们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跟屁计较。”
说完,他打横将自己这可爱又逗乐子的小娘子拦腰抱起,在麒麟王面前留下一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娘子交流沟通。”然后便无视于众人的存在,直接转身走人了。
也不知阮静幽那番惊人的言论是不是真的把顾锦宸给逗得很开心,回到锦华轩的第一件事,他就把自己的小娘子按倒在床,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他对自己娘子的疼爱和满意。
一番激烈的云雨过后,阮静幽瘫在他怀里嘟着小嘴,很是不满地低泣出声。
顾锦宸用一条胳膊将她揽在怀里,低声哄着:“你哭什么?”
她孩子气的用手背抹了把眼睛:“我气!”
说到“气”这个字的时候,她还用咬牙切齿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慨:“我气你们家的那些亲人,居然这么狠毒刻薄、不把你当成亲人来看,尤其是你祖母,一把年纪的人了,她怎么能用这么刻薄又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的亲孙子?身体有病又不是你的错,关起门来偷偷讲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揭你的短。哼!我看珠宝揭她二十片瓦真是太便宜她了,待会儿我就吩咐珠宝,今晚再多揭几块。”
顾锦宸被她那孩子气的模样逗得哈哈直笑,忍不住扳过她的小脸,在她那喋喋不休的嘴巴上用力亲了一口。
阮静幽非常不满,嘟着嘴道:“相公,她们那么可恶,你都不生气吗?”
顾锦宸在她长长的羽睫上轻轻吻了一记:“有什么好生气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没能力用他手中的权势,去堵住世间的悠悠众口。”
“唔!”阮静幽点了点头:“这个倒是事实,可我就是忍受不了,你自己的亲人也会这么说你!”
顾锦宸摇了摇头:“能对我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就证明她们没有把我当亲人,既然她们不把我当亲人,我又何必把她们当亲人。所以在我眼中,那些对我不友善的所谓亲人,不过就是一些山猫野兽而已。”
阮静幽觉得自己很糗,被当众折辱的明明是顾锦宸,没想到反过来,他却要耐着性子来安慰她。
她忍不住将自己还残留着泪痕的小脸埋进他的胸口,娇声娇气地道:“反正你一点都不丑,至少在我眼中,你是最帅的!”
顾锦宸自然没把她孩子气的话当回事儿,折腾了一整天,两人都累了,没多久,顾锦宸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阮静幽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支着下巴,藉着从窗外透进来的皎洁月色,细细打量着自己身边的男人。
眼前这张凹凸不平的脸上,高高低低布满了可怕的脓疮,为了遮丑,他每天戴着一张黑漆漆的面具。现在是冬天还好一点,一旦到了夏天,厚重的面具根本就不透气,对一个正常人来说,那将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思及此,她心底溢出满满的心疼,忍不住用戴着戒指的右手,在他那张凹凸不平的脸上轻轻荡了几下。
也不知是她的注意力太过集中,还是她脑海中猛地闪现出一个要治好他的念头,被戒指碰到的地方,居然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逐渐恢复。
一股说不出来的灼热感在指尖凝聚不散,短短片刻工夫,顾锦宸额头的一角,就已经恢复得和正常人完全没两样了。
阮静幽被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吓了一跳,像碰到一块烫手山芋似的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