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差不多府内大事小事,都是丽宜姐主张,倪老板从不过问。”
“哦!从你的房间到这里,只有这一条路。”鲁恩看着游廊说。
“从花丛中穿过来,身上会沾上花草,园丁若是浇了花,脚上也会沾上泥土。”
吴白维插话道:“还看什么?快去看,一会宴会该开始了,迟到了倪老板会不高兴的。”
“我看你不是怕倪老板不高兴,是想看商华跳舞吧。”
吴白维笑了笑。鲁恩道:“我们去你的房间看看。”
从游廊走过去便是枕书园了,枕书园紧挨着雅琴小筑。这时钢琴曲又换了一首曲子,听起来悲怆,雄伟,孙云珠不唱了,在那里弹钢琴,鲁恩觉得她钢琴弹得很好,能入到倪老板青眼里的女子,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枕书园的三间屋子收拾得很清爽,宽大的书桌上,放着稿纸、几支钢笔和几支毛笔,还有一本字贴,鲁恩拿起来看,上面写着赵孟頫法贴的字样。挨着书桌是几个书柜,书柜里装满了书。鲁恩的手刚碰到一个书柜,书柜里的一本书便掉了下来,刚好掉在吴白维脚旁,吴白维捡起书,说:“怎么会在这里。”他把书插回到书柜里。
里面一间房是许小姐的卧室,屋内有一张床,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茶杯,茶杯里的水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许小姐笑道:“周妈给我加了热水,她准是看见我们回来了。”
“周妈是很好的一个佣人。”
“是这样的,眼色活,茶杯里没水了,需要拿什么东西,她都能看到。”
“看到花瓶在你房间里也是她了,她具体说花瓶是放在你房间那个地方?”
“在我书房里,书柜旁的矮几上,里面还插着花,她说还以为是我经倪老板同意拿了过来的,后来前面闹着找花瓶,她说在我书房里见过,大家过来一看,并没有花瓶,当时她吓得脸色都变了,怕我不饶她,跑到矮几哪儿左右看,矮几上真有花瓶放过的痕迹,大家都看我,我真是莫名其妙。”
“这件事倪先生是怎么处理的?”
“家里事他一般不过问,丽宜姐和倪适昂因为牵扯我,不说什么,只说花瓶找到了就好,我倒希望这事能查下去,好还我清白。”
“周妈确定她在书房看到的是倪先生的花瓶,没有看花眼。”
“周妈是个老实人,不是那喜欢出风头现眼的,她在府内比我来的时间都长,从没办差过事,大家都信任她。”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穿斜襟白衣的四十多岁妇人,许小姐看到她说:“这就是周妈。”
鲁恩看那妇人,对许小姐说此人老实,不喜欢出风头显现的话可不敢苟同,也许许小姐是在隐瞒什么?如此一个妇人在倪府能安安份份做下人,鲁恩有些怀疑。
周妈还没说话先笑了:“许小姐,林小姐叫你到外边去。”
许小姐的脸有些阴沉:“叫我做什么?”
“帮着迎客吧,来了很多客人。”
许小姐对吴白维说:“你带鲁先生到大厅去,我去前院看一看。”
鲁恩跟随吴白维去大厅,半路上孙云珠走出来,她站着等待吴白维走过,问道:“今晚都有哪些客人?”
吴白维笑得轻浮,一只手伸了出去。鲁恩转过脸去,他可不喜欢看一对男女在他眼前挨挨抢抢、打情骂俏。
孙云珠躲开吴白维的手,走到一边。
吴白维笑道:“还不是那些人,你都见过的,这位是鲁恩先生,林小姐特意交待请的。”
鲁恩这才明白原来是来倪府是林小姐请的,大概许小姐的话在倪府不管用,她才托了林小姐,也不知在林小姐那里说了多少好话,林小姐才答应请他来。鲁恩几乎有些愤怒,在上海,他的名气也不至于就进不了倪府做客。
“就是那位侦探,这下好了,府里没有什么事先把侦探请上了,——这些人巴不得府里出点事才好。”孙小姐说的话一点儿都不客气。
吴白维道:“小心点儿,为了你说话不客气,得罪了多少人,连老板都过问了。”
孙小姐愤愤道:“我是有什么说什么,才不藏着掖着,又不是什么狗屁才女,注意口气形象,人前一副面孔,背过人又一副面孔。”
“你就少说两句吧。”
吴白维走过孙小姐,鲁恩好奇地打量孙小姐,看孙小姐的年龄在二十出头,这个年龄能自己做曲唱歌,且在上海滩打红,委实也不简单。
进了大厅以后,鲁恩看到吴白维和客人们招呼,四十多岁的两位是上海大报的名记者乔飞和阮柏林,还有海关的一位官员孟十平,此外还有政府官员江书怀,以及两位商人,倪方生的老朋友吴文英和刘密。
大厅里的彩灯开着,照耀出一个光彩耀眼的世界,七八张小桌,一齐挨着,每张桌后能坐两个人,正当中的桌后,坐着客厅的主人倪方生,倪方生正大笑着,他的年纪有五十多岁,可看起来很精神,身材高大,嗓门大,很健硕,有点儿将军肚,不笑的时候一副威容,让人不得不小心凑近他,总之倪方生给人的印象是个有计谋、有手段、有机心的人。倪方生身边那个灵动的女子,不是卢商华是谁?鲁恩虽然早听说过卢商华,但当面一见,觉得这女子如烟如雾,美得不象个真人,难怪她能夺了林丽宜的宠,林丽宜现在,已沦落成倪方生心腹和倪府管家的位置了。
“这位就是鲁先生。”倪方生亲热地和鲁恩打招呼,说道:“丽宜说请你来府上,我赶紧说一定得请,听铁探长说起你好久了,我和他说请你来府上做客,铁探长说你很忙,不一定有时间,你能来到府上,真是蓬荜生辉,方生的家里有荣光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