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恩,我的一本珍贵的字贴不见了。”来客开门见山说。
张易是上海有名的书法家,许多富豪家里挂的都有他的字,富豪们挣够了钱,要洗去身上的铜臭味,好显得有文化,他们热衷于收买现时最出名画家的画、书法家的字,更以和这些名家交往为傲,畅销书的作家、诗人,也常常成为他们宴客时的嘉宾。
张易出名有十几年了,十几年来他靠着名气积攒了大量的钱财,结交了许多阔人为友,也娶了位年轻女子为妻,至于他的发妻,他在成名路上颠簸时遇到的一两个红颜知己,都随着他的成名快速退隐到了他背后,以至于人们都不在记得她们,就象她们从不曾在张易身边出现过一样。
鲁恩端详着张易的脸,这张脸已经不年轻了,脸上饱经风霜,他的前额宽阔,不说话的时候,嘴巴抿得紧紧的,深深的法令纹显出他的坚毅,然而他却有一双锐利而富于幻想的眼睛。在六月炎热的天气里,他还穿着长袍,脖子上的扣扣得整整齐齐,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衣着相貌显示出了他的多种性格,冷酷、贪婪、对名利没有餍足,爱幻想、对艺术品异常敏锐,事实上张易不但是出名的书法家,他还是画家和书画鉴赏家及收藏家。他在书画鉴赏方面的名气,已巍巍然崛起,有赶超他书法家名气的趋势。
张易坐在红木写字台的后面,脸向上扬着,热切地看着鲁恩,他希望鲁恩能接他这个案子,他的一本珍贵的字贴从书房里被盗走了,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在鲁恩这里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案子。
“你要找到它,不止是一本字贴,也是一段历史,为着这本字贴,死了多少人,通常在历史上拥有这本字贴的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颠簸流历,这本字贴仿佛是不详的信物,能给人带来不幸,其实这本字贴被盗以后,内人倒松了一口气。”
张易现在的夫人是位大名鼎鼎的才女,常在报刊上发一些短文,才女当然知道一些历史掌故,比如这本《无相法师法贴》,传说无相法师曾被女皇帝的女儿延揽到府上有些时日,后来不知为着什么缘故离奇死去,他死前把法贴赠与了徒弟印信法师,印信不久也死去,法贴落到一个王姓读书人手里,法贴在王家还不到三年,王家就犯了什么事被抄家,法贴自此失踪,到了宋朝徽宗年间,法贴曾在宫廷出现过一阵子,并且成为宋徽宗的最爱,不上几年,徽宗被掳,法贴又失了踪,明朝时法贴又害死了官员曾致芳一家,山水轮流转,转来转去,法贴转到了张易的手上。
“其实法贴是在平王府,王爷犯了事,被老佛爷关到监里,他家里人拿着法贴打点,最后法贴落到刘春云手里,刘春云是做棉纱生意的,不知怎么却酷爱这本法贴,曾有人出三万块大洋买这本法贴,被他拒绝了,后来他破产后,不得不把法贴变卖。”
“那么说,是你花三万块大洋买到的这本《无相法师法贴》?”
“如果我真喜欢一样东西,就不会在意它的价钱。”
“一本字贴,三万块大洋,多少人辛苦劳作一年也挣不了一百大洋。”鲁恩叹息。
“鲁恩先生可真有同情心。”
“我不是心肠刚硬的人。”
张易有些冷淡地说:“同情心是找不回字贴的。”
“你这样看吗?”
“我相信鲁先生的智慧,但怎么说呢,百密一疏,挂万漏一,鲁先生解开了很多大案子之谜,在这些小事上,恐怕不会用心。”
“你说这是小事,三万块大洋,可是一笔巨款。”
“我知道在鲁先生的观念里,再多加一倍的钱,也比不上一条人命。”
“这倒是事实。”鲁恩满意地点头,对他说:“你且说说法贴被盗的经过。”
“实际上我家失窃那一次,包括内人的项链、手镯,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警察局是怎么处理的?”
“警察局查到此案和我家的女仆有关,顺藤摸瓜,抓到偷盗团伙中的两个人,在他们手里找到一些赃物。”
“其中没有这本法贴了。”
“是这样的,警方说偷盗团伙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女的到富人家作工,踩点,然后三人合作分工,各负一责进行偷盗,偷到手的东西分成四份进行分赃,这回他们出现了内讧,因为女仆和三人中的一个就要结婚了,其他两个便说要把赃物分成三份,他们负气分手,最后一个,也就是女仆的男朋友,忽然死了,他手里的那部分东西也不见了。”
“怎么死的?”
“是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当时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是想撬开那户人家的窗子吧,一脚踏空,还是失手从楼下摔下来,天知道,警察们证实死者就是盗窃团伙里的第三人,女仆的男朋友,当时女仆还在警察局的监守所里,警察们带她辩认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