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莲此次与齐家签下合约的事情,她暂时不打算同家里人说。
对此,李青莲是有她的理由的。
李家爹娘和兄嫂们都觉得李青莲还小,于银钱一事上,并不那么放心,这么些日子以来的盈利,一分一毫都是握在嫂嫂手里的。那么如此一来,李青莲再想做些别的事情,若是需要使银子,就得跟家里人说,并且必须要征得他们的同意,他们才会把银子给她。这对于李青莲来说,实在太束手束脚了。
眼下做这样的决定的时候,李青莲只想着瞒一阵子,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李青莲觉得,幸得她当初瞒下了这桩生意。更因此影响了李青莲的想法,那就是银钱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为李青莲突然晕倒,导致大哥大嫂陪着李青莲在平乐镇多待了一天,也就是说,家中卤下水的生意可能因为李青莲要耽搁一天了。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未时末下午三点赶回了清河村。却不想,迎接他们的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一幕。
而此时李响家的院子里,李家大伯李兴手里拿着旱烟,正指着李响破口大骂。那声音之洪亮,全然不似五十岁的人。院子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碍于别人家的家务事,谁也不好帮任何一方说话。
“李响,我告诉你,当年要不是我拦着爹,你早就烂了,还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怎么,现在你们家挣得多了,就看不上救了你一条命的大哥了?”
这些话,句句诛心,李响听得头皮直发麻。
是,听老人们说,当年李响的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差一点要了她的命,因此他自出生以来便不为李父李母所喜。此地人又喜欢给孩子算命,那个时候的一个算命先生给李响算的命是祸星常伴,不止他自己,恐怕还会连累家人。听见这个消息,李父当即就想将李响送到山里,任他被别人抱走或是被狼狗吃掉。当时李兴已五岁了,已是有些懂事的年纪了,一看父亲这架势,立刻抢先父亲一步将弟弟抱走藏到爷爷奶奶那里,等到李父的气性过了,此事便搁置了下来,李响也算因为大哥捡回了一条命。这事儿,李响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一辈子都感念大哥当年的活命之恩,所以他向来听大哥的话,很少违逆大哥的意思,甚至当初分家的时候,再不公平,李父李母再偏心大哥二哥,李响半个字也没有说。
可是如今的李响,早已不是那个单身汉子李响了啊,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有了孙子,一家老小都指望着银钱开销,如何能借给大哥那么多银钱。更何况,大哥说是借,其实两个人都明白,借走了就永远没有归还的一日了。
想到这里,李响的心里划过一阵苦闷。
“大哥,我”
李响想说他不借的,他家老四李青源才换了书院,花了不少银子。紧接着老三李青江要去参加乡试,这是他们家的大事,他砸锅卖铁也要给老三备好盘缠啊。还有二孙子铁蛋儿也要开始念书了。这些事,哪一件不要银子。大哥却是一开口就要借三十两银子。
可是,对面这个咄咄逼人的人,是救了他一条命的大哥啊。
李响抬头望了一眼天,分明是明媚的天气,可李响却觉得仿佛阴云密布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你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们家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这些时日卖什么卤下水卖得可好了,赚了不少银子呢。”
李响一听大哥这话,心里仿佛被坚硬的石子划过,汩汩地流出血水来。
他家是卖卤下水卖得好啊,可是眼红的人哪里知道他们家做得有多辛苦,两个儿媳妇瘦了一大圈不说,小莲昨日还在平乐镇晕倒了,这会儿人都没有回来。听老二说,小莲虽然看着胖,其实身子并不好,大夫说了,小莲气血不足,不能再这么起早贪黑的了。
听到儿子这些话,没人知道他这个当爹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个女儿,虽然不是他和周氏生的,可是这么些年,早已是他和周氏心尖上的一坨肉啊。是他李响无能,让女儿这个年纪就操心一家的生计,如今累得晕倒了,做爹娘的还不在身边。二儿子说了,那大夫给小莲开了两副药,加起来要吃四个月,还要不少银钱呢。
李兴的话,仿佛戳到了李响的痛楚,他正要把“不借”这二字说出口,却听院子外传来一声怒喝。
“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响的老婆周氏。
周氏今日是跟着二媳妇一起去集市卖东西的,家里的卤下水生意好,每日里都能挣不少银子,昨天女儿没回来,便是她和二媳妇两个人来卤下水。真是不做不知道啊,看似简单的东西,又要清洗又要卤,卤好后还要切片,到了集市上那些个乡民话痨又喜欢捡便宜,一天下来累死个人。如今女儿累病了,人还没回来,就有人惦记着她赚的那些银子了。
众人散开留出一条道,周氏便急奔进院子,“大哥,说话可要讲良心啊,那些卤下水可不是我和响哥做的,是小莲做的。她为了卖卤下水,人都累病了。你这个做大伯的,恐怕这件事情还不晓得吧,就好意思舔着脸跑到这里来要钱!”
李兴什么时候被李响家这样大吼过,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他面色阴沉地看了一眼老三媳妇,“三弟妹,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要钱’。我今天是来借钱的,不是不还。”
周氏今天也是累得狠了,往日的克制在今天消失于无形。
“借?大哥,你也好意思说借?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借我们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还过?”
这话一说,围观的众人就听出意思来了。
原来不是李响家不借,而是李兴家借东西从来就没还过,这样李响家怎么敢借银子给他,还是那么大一笔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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