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你怎么了?”于大宝急忙上前,满脸关切的问。
“呃!贤伉俪可谓是人中龙凤,天赋异禀,老衲佩服,二位肯屈尊降临敝寺,顿使佛面生辉,你们请自便吧!老衲就不陪同了……”主持说完扭头就走,再也不理会他俩了。
“喂!主持,你辛苦了半天,咱还不知道您的法号呢?”于大宝大声问。
“老衲法号了缘!”主持头也不回的直奔前殿而去。
“咱俩是不是有点过份了?”于大宝望着了缘踉跄的背影,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了。
“哼!是他先恶心咱俩的!”朱莉娅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接下来,于、朱二人,将寺内各处随意的游览了一遍,就准备下山了。
刚走出释迦牟尼殿,迎面看见了县委张书记、公安局朱局长、辛大队长、何琛等一行人从院门走了进来。
于大宝眼尖,急忙拉着朱莉娅闪进了一侧的禅房内。
现在是工作时间,他俩没去查案,却跑到了巴山寺来游玩,这要是被辛大队长看见了,下次刑侦再开大会的时候,辛大队长十有八九会拿此事来敲打他俩的。
“没想到居然是张书记来检查工作的,怪不得主持要赶咱俩走呢!”朱莉娅恍然大悟。
在县一级,书记是真正的皇帝,不但手握公、检、法等暴力机关,还掌管着财政、税收、民政、教育等等大权,比起世界上那些人口只有数十万的小国国王,也一点都不差。
主持带着全寺的僧人(也就五六个和尚),排着整齐的队伍,迎接张书记的到来。
释迦牟尼大殿的门楼上方,挂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领导莅临本寺检查指导佛学工作”。
“欢迎张书记亲自前来……”主持恭恭敬敬的双手合什,鞠躬问好。
其他的和尚也学着主持的样子,双手合什,一起喊着口号鞠躬。
“了缘大师,咱俩是老朋友了,你千万不要客气!”张书记热情的和了缘握了握手,对于和尚、道士之流,华胥国的官员通常都很敬重。
张书记游目四顾,见庭院打扫的十分干净,也没有其他的游客,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声说,“我来上香一事……”
了缘面带微笑的说:“今日本寺并无其他香客……”
“那就好!那就好……”张书记连声称赞,他是无神论者,是绝不可以让老百姓看见他拜佛的。
于、朱二人站在禅房的窗口,将这一切尽数看在眼里。
于大宝低声笑道:“没想到了缘的政治敏感性如此之高,这个老家伙当和尚太屈才了,他若是公务员绝不比何琛差……”
“嘴里喊着辩证唯物主义,手里拿着马大胡子主义,却又跪在佛祖面前烧香,呵呵……这群人啊……”朱莉娅冷笑不已。
“我以前在省城做阴阳先生时,就没少挣当官的钱,他们是最相信封建迷信了,从祖坟、住宅、办公室,没有一样不讲究的。”
“他们做了啥事,自己心里最清楚,所以才心虚的,又不能释放出来,只能憋在心里,压抑久了,心理就变态了,祈求神佛保佑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不仅仅如此,关键是他们习惯了大权在握、金钱满仓、美女环绕的生活,特别怕失去这些,所以他们对任何的神佛都保持着深深的敬畏……不,应该说是惧怕,害怕神佛惩罚,所以才虔诚的。”
“唉!”朱莉娅瞥了院子中的大佛一眼,“这佛!我再也不拜了……”
“呵呵……”于大宝笑了。
在于、朱二人说话之际,张书记等一行人,手持巨大的贡香,跪在释迦牟尼佛像前,无比虔诚的叩起头来。
敬香之后,每人又掏出一沓钱,塞到了功德箱内。
了缘乐得合不拢嘴巴,急忙恭维道:“我观张书记,天庭红光升腾,地阁瑞气隐现,这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之兆啊!”
张书记一听这话,那张仿佛打了马赛克似的老脸上,瞬间清晰了许多--------厚马变薄马了。
接着,了缘又看了看朱局长、辛大队长等人,继续拍马屁:“张书记前生行善积德,今生又为官清正,不光他自己得享荣华富贵,但凡跟他亲近之人,也必能受到雨露润泽。”
朱局长立即接口:“那是!我们要时刻团结在张书记周围,以张书记的思想来指导我们的生活和工作,必将无往而不利……”
辛大队长、何琛都是聪明绝顶之人,急忙跟着说了一番阿谀之词来表达忠诚。
了缘又拿出了明空的笔记本,递给张书记检查。
张书记接过来,很随意的扫了几眼,夸赞了几句,就扔到一边了。
“本来我还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顺便吃一顿斋饭,可一想到,还有一堆公事需要处理,我就坐不住了,管理着一百多万人口,每天的工作可不轻松,唉!哪天才能退休,好好休息一下呢?”
于、朱二人差点当场吐了出来,就张书记的面相来看,他没七十岁,也差不多了,若真是按照规定来,早就该退休了,他篡改了档案里的年龄了,这几乎是肯定的。
刑侦大队曾经有一任大队长,档案年龄居然只比自己的儿子大十四岁,若按照这个年龄来推算,他两岁上学,十岁工作,十三岁结婚。
从小学到大专居然只用了八年,简直就是天才式的人物。
就是如此的离谱,却又无比的正常。
这是华胥官场的又一特色,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张书记若是退休了,将是曲阳人民的巨大损失啊!像您这样爱民如子,清正廉洁的好官,现在去哪里找啊!”了缘一个马屁接着一个马屁。
“唉!那也不行!”张书记乐呵呵的说,“我总要休息的,老是为民操劳,我也很累啊!哦!不说这个了,我们来的时候,车子只能停在山下,居然没有一条能上山的公路,这可不行,现在农村都村村通了,偌大的寺院,哪能连一条公路都没有呢?我回去开会研究一下,给你拨点款,修一条路……”
了缘闻言,惊喜万分,他从未敢想过这样的好事,急忙歌功颂德:“修桥补路,向来都是最大的功德,张书记您的功德已经无法用浮屠来计算了……”
“无所谓,也不用修的太好,能跑轿车就行了,也就几百万的事,县财政上这点钱还是有的……”张书记很随意挥了挥手。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张书记一行才施施然的下了山。
于、朱二人则多等了约半小时,估计他们走远了,才离开了巴山寺。
站在山腰,依然能看见张书记的车队,在黑夜中迤逦前行,最前方的开道车,闪烁着警~灯,鲜红如血的灯光,将夜色都撕扯的扭曲变形了。
“你去过曲阳县第一小学吗?”朱莉娅突然问了一句莫明奇妙的话。
“没有!我又没有孩子,去小学干什么?要不咱俩造一个?”于大宝邪笑着说。
“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朱莉娅的语气异常的冷漠,“我去过一次,因为一起踩踏事件,造成了三名学生死亡,十几人重伤,我参与调查了那起事件。”
“天!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幸的事情!”于大宝收敛了笑容。
“我不是想说此事的,我说的重点是,那是一间标准的教室,只能容下四十名学生,你知道实际上多少学生吗?”
“多少?难道五十人?”
“八十八名!”朱莉娅叹了口气,“坐在里面位子上的学生,若想要上厕所,外面的学生就必须起身离开座位,否则他就出不来。踩踏事件的原因,就是因为放学了,孩子们急于回家,就一涌而出……没有哪家媒体敢报道此事……”
“据说县财政太紧张,曲阳是贫困县,没钱盖教室,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朱莉娅说到这里,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说不下去了。
于大宝一把把她搂到怀里,柔声安慰:“记住你、我的身份,我们只是小警察,办好案件就可以了,那些事不属于我们操心的范围。”
“可是将来我们也会有孩子的,也要在那样的教室里上课!他们的课本上写着:感谢这,感谢那,你告诉我,他们应该恨谁?恨自己父母无能?恨自己投错胎?开启地狱模式?”
“不问苍生问鬼神……”
朱莉娅的话没有说完,嘴巴就被于大宝封住了,良久才分开。
“做一个快乐的人!不要杞人忧天!”
“所有人都这么说,将来他们的孩子也会这么说……”
“不说这些了,好吗?我们计划一下如何抓捕那三个畜生,行不行?”于大宝温柔的转移了话题。
朱莉娅依偎在他的怀里,无奈的点了点头,她也明白说的再多也没有意义。
“没什么好计划的,我们两个人抓三个人,不太保险,万一跑了一个,将来就很难再抓住了,还是请派出所帮忙吧!功劳分一部分给他们就是了,大头还在我俩身上……”
当于、朱二人步行到界牌镇派出所的时候,已经二十点三十分了。
派出所值班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的民警在看电视,都是公安局的,互相也都认识,客套了几句之后,于大宝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今晚抓人吗?我们也没人手,要不明晚吧!”值班民警的回答让于、朱二人很是意外,派出所怎么可能没人呢?
“难道都有事情要忙吗?”于大宝不解的问。
“可不是咋地?张书记在镇政府检查指导工作呢!其他人都去搞保卫了,就留我一个人在所里值班。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搞封闭式学习《XX决定成败》,我都十几天没回家了,其实今天该我休息的。”民警的言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和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