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渐浓的公主院在一片葳蕤的风光里小憩。【风云阅读网.】池水碧波安静荡漾。倒影着桥上荣华富贵的两人和他们的一举一动。
自己的姑姑似乎沒以前那般有气焰了。皇帝不急着赏美景。却是急着问她归真观里炼药的道士当真能炼出什么仙丹。
大公主对他的來访心里虚的很。但只闻他谈及着无关紧要的事。暗里松一口气。气氛也缓和些。
她笑得很和蔼。回道:“陛下若是需要。我立刻送几个道士过來。陛下可亲自甄别是真是假。”
皇帝的视线朝池中锦鲤漂。思考几许踌躇几许。终于要点头答应时。有人匆忙來报:“陛下。昨晚女牢被人血洗了。”
搜捕德慕亦未果。将士们头顶一片天又近暮色。只是自午时开始。乌云便又开始旋集。在整座城里投下巨大的阴影。
极远处的苍穹有久违的隆隆雷声响起。细雨乱飘在云长天的眼前。丝丝缕缕点上他的面颊。
他带人到处巡逻搜查。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就连某棵大树后稍有些动静都能引起他的警觉。
然而。夜幕压下。他们连德慕亦的头发都沒搜到。
仿佛这女人真的。就从世上消失了。
云长天不甘心。夜里又下起大雨。将士们戴笠披蓑地随着他到城南门口与四郎接头。
两人一交对情况。发现该问的地方都已问过。真的算是翻遍了全城。就差掘地三尺。
“等等。我们再把搜过的地方列一遍。看看还漏了哪里。”四郎目光冷峻无比。横手在欲再次前去巡逻的云长天身前。
夜雨倾盆。城门洞里点起几支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着。各人脸上映烫热的光。心里同是烧着一把火。
东南西北均让云长天和四郎再报了一遍。旁边几位记性好的又在脑中仔细搜寻对比。果然灵感闪在电光火石间。纷纷喊道:“蛮夷邸。”
蛮夷邸地处繁华。但也因此让这不大的地方被很好地隐蔽起來。
将士们重振旗鼓。冒雨列队。由两位将军领着赶去捕那漏网之鱼。
四郎手一扬。军队正要启程。打前方雨幕里策马而來一人。浑身水湿。气喘不匀。向着云长天喊道:“衷瑢出事了。”
衷瑢。云长天一听这两字心口收紧。甩一甩缰绳遣了马迎上前。这才看清原來是洛忠。
洛忠不等他开问便说起來:“嘉言今天上官衙指证衷瑢确有杀人之罪。衷瑢为证清白一头撞墙上昏过去了。”
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这事让云长天又恨又急。现在正是要紧关头自己脱不开身。思索一会便狠心回道:“刑部会审。她若当真有罪。我云某人也帮不了她。”
话毕调转马头重新与四郎汇合。队伍浩浩荡荡。迅速赶去灯火辉煌的蛮夷邸。
洛忠还让雨淋着。之所以前來寻他并不是纯粹为了通知这人。他只想让嘉言看看云长天的心已经全在衷瑢身上。想劝她早日回头。
他的目光追随雨幕里高大的身影。看着它逐渐模糊。嘈杂落雨声里阵阵马蹄疾驰之音靡靡。缠绕起洛忠的心渐渐沉到底。
自己向董嘉言贴了这么久的真心。到头來竟是抵不过云长天的负心。
他不知道此时该怪怨嘉言。还是该怪怨云长天。也许该怨他自己呢。
洛忠不想再纠结。难受的情绪像是黑色的潮水。一波接一波涌上他的身体。
想他最初几年。还学不会自欺欺人那时。闭上眼脑子里就是董嘉言望向云长天的眼神。她的眼神里混着很多东西。有爱慕有心碎有绝望也偶有希望。
想到她心里沒有自己。洛忠整夜都是难以入睡。
他最怕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夜里什么轻微的动静将自己吵醒。一醒过來。他又要开始痛苦不堪。
此时的大牢中。晕厥的衷瑢让前來探望的净姨抱着。白发人哭惨了黑发人。衷瑢脑门上从此多了个胎记似的疤痕。
这次临时再审还是放在格子里。梁又梦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审讯时。董嘉言冷冷的眼神直盯着罪人。一点不带心虚。煞有其事地描述起衷瑢的“行凶”场面:“我看见她和那位公公在路上争执。争执不过。衷瑢就让公公训斥了几句。大概她是气不过吧。便趁着公公转过身。从袖子里掏出根玉簪扎到了他背上。”
衷瑢怎么都沒想到这女人会來这招。但物证已齐。人证也來了。主审官这下确认了她就是凶手。
“请务必找來德爷与我对质。这根玉簪。确实不在我手上。”衷瑢此刻说再多也沒用。不要说对质了。德慕亦现在自身难保。躲在城中连面都不敢露。
官爷惊堂木落桌。威慑道:“本官看你是想拖延时间。德慕亦现时已是朝廷通缉犯。就算现身也无法替你作证。明天天一亮就开始二审。今晚好好想想。坦白自己的罪行是最好的办法。”
衷瑢肺里的热气涌到眼眶里就凝成了眼泪。她怒目向董嘉言。斥责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正直的人。可你居然污蔑我的清白。”
嘉言皱眉道:“污蔑。既然你想找德爷对质。那我也可请大公主來。她是亲眼目睹你在尸首旁边。手上还蘸了血。”
“那真的只是凑巧…”衷瑢还想争辩。让官爷愤愤打断。扬言今晚不动刑她是不肯招了。
所谓动刑也不过是几个猛壮的女人提來几根木杖。按了衷瑢在地上让她的腰臀挨两记。真格未动也是官爷考虑到再怎么说这人都是重臣家里的妻妾。自己不好真的严刑逼供。保不齐下一刻云长天就动用了关系來捞她呢。
可是衷瑢不知道啊。她从來沒受过这等冤屈。心上已是迫切想证明自己无罪想疯了。哪里还经得起杖刑的拷问。
不等主审官问话。屁股上火辣辣疼的衷瑢使了蛮劲挣脱开。流着满脸的泪一头撞在了墙上。
净姨一早让梁又梦派人接來。跟她一起立在外边。看到衷瑢轻生那刻。自己的命仿佛也丢到天外。跟着她一起飞了。
衷瑢额上磕出血注不止。净姨抱着她替她捂伤口。眼泪落到衷瑢毫无痛苦的脸上。一滴又一滴跟外边的落雨一样。
云长天行在路上。心里却满是对她的挂念。一队人行至大门紧闭的蛮夷邸。等待里边侍应开门的短暂片刻。四郎哼笑一声。兀自说起:“我看你不要勉强了。赶紧去大牢看看她吧。”
四周仍是雨落有声还有马儿的踏足与喘息。却唯独不见云长天有任何回应。
心里明白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听不见四郎在说什么。云副将人虽然在。但魂怕已是飘到自己女人那边去了。
大门很快开了。众人下马脚步声凌乱地拔刀闯进去。吓得两个十几岁的侍应脸一白。退到两侧跪地俯身不敢抬头。
四方宾客还在筵席上举杯换盏。偌大的厅内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四郎带头停在大雨滂沱的庭院中。对手下人吩咐道:“等会手脚轻一点别扰了他们。毕竟都是贵客。还有把鸿胪寺的那些人统统叫过來。一个个问过去今天见到德慕亦沒有。大门小门也都堵上。那女人轻功了得。要是这里有围墙矮几寸也派人守好。”
接了任务。将士们各自散去。四郎与云长天分别带上几个人。流往东西两边的内院搜寻。
蛮夷邸房间众多。他们沒有时间一个个地进去搜。加之天又暗。效率不高。
四郎思索着如果德慕亦真在这里。她为了不被这么多认识她的官员发现。会伪装成什么样。又会藏匿在哪里。
此时大厅筵席中。神采飞扬的塞外王子身后跪坐着三个脸上涂满浓重油彩的随从。两男一女。
据说这是他们部落的传统。奴隶都是沒脸见人的。必须描摹上部落图腾方得见天日。若沒有部落祭司允许。谁人都不得擦洗他们的图腾。
其中那剑眉桃花眼的俊俏小生。便是慕亦。乌兰花了三个时辰替她描好的花纹竟真的掩去了她的本來面目。
天黑前。东逃西窜的慕亦让回城的何音他们救去了蛮夷邸。藏在图江的卧房里。乌兰与阿木尔让何音与几位红烟先各自回家。接着便说服了慕亦暂时安身于此。
“你要救的人不会走丢。我这就派手下去城外寻她。”图江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好像这事做起來沒什么极大风险似的。
慕亦问他:“你真的不怕皇帝搜到这里。然后向你们部落开战。”
图江笑道:“我们是马背上的英雄民族。是大草原的子女。你们中原人到了我们的草原只会迷失方向。”
他虽然如此轻松笑着。慕亦也极力想受他安慰。但此刻却是很轻易地。就从他的笑容里感知到这人实际上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图江你不用为了我…”慕亦狠狠心打算拒绝他的好意。说时转身要走。但让他一把拉回面前。看他徒然挂起的一张愠怒面容。
他噼里啪啦地说着责备她的话。怪她不信任自己。但是说越多。情绪变得越快。慕亦就越是能察觉到这男人深藏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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