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瑢虽然不肯说话。【无弹窗.】但她心里记挂什么。遗憾什么都已经让公主看透。就跟她自己似的。总归是放不下心底那个人。
冼乐公主已经厌倦沉睡。对这世间如烟似火的纷繁也不再流连。只是唯一心愿便是再见那人一面。看看那她现今日渐老去的容貌。再摸一摸她五指灵动的巧手。
因此。衷瑢听她讲道:”你比我更需要这宝珠。拿去吧。我也要请你帮个忙。”
坟前的夜色已浓。云长天抚过一遍又一遍。这四周的野地仍然是毫无动静。他有些不耐烦。到第十一遍的时候。琴声便戛然而止了。
连梁又梦都有些浮躁起來。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夜风阵阵荡漾。野地上有磷火浮现。如此黑暗的夜里他们甚至都看不见对方。更不用说细长的琴弦了。他便更沒有理由再弹下去。
“她醒了沒有。”云长天问也徒劳。他清楚。衷瑢还是老样子。
紫夜不吭声。他站的地方都沒有什么动静。
黑暗里。梁又梦朝紫夜的方向替云长天复问一遍。可仍然沒有回音。
“紫夜。”她感到这种沉默有点不太对劲。于是试探着朝他走去。小心走了几步路。她预测那人站的地方应该到了。却沒什么障碍立在那儿。空旷得很。
“紫夜。人呢。。”梁又梦一声惊呼。把云长天的心也吊了起來。他扔下琴抹黑往四周寻过一遍。果真不见了那男人和衷瑢。
骗子。他此时想不好自己怎么会这么蠢。竟然很轻易地就将自己的女人交了出去。
梁又梦眼前是茫茫一片黑暗。而且身上沒有带火折子。情急之下就向云长天提议道:“这里來去就一条路。况且这么黑。那人也跑不远。我们分头追。”
于是云长天往山谷更深处寻去。她往來的路返回。可是寻了半夜。來回好几里路都让他们踏遍。就是听不见路上有任何动静。
驱车载他们來的马夫让梁又梦遣回城里去搬救兵。这一整夜。她和云长天都在山谷里來回找。怕极了连衷瑢的遗体都找不见。
四寻无果。时间又过的飞快。转眼天快亮了。山谷里迷迷蒙蒙起了暗蓝。四周的野草更清晰。有了光似乎连风声都能看得见。
只是周围的一切都笼着一层灰。更是凝聚的露水悄无声息地打湿了两人的衣裳。把这将明未明的天染得阴凉无比。
云长天浑身说不出的疲倦和乏力。他微喘着胸中闷气。立在草地里仰着脖子朝四周的山峦绕着看了一圈。有山鸟哀嚎着滑翔过头顶。风吹來一阵凉意到他滚热的耳朵里。让这个大男人经受不住。有些微微哆嗦。
“衷瑢。”他好想哭。可他是男人。又怎能流得起眼泪。
于是他便放声朝这山野蛮荒呐喊。妄求她在某一处能听见。
山谷出口的大道上。几位披甲的将士策马奔赴此处。他们按照马夫说的。找到路口后下马去山谷里寻云长天。荒野的浓雾在熹微的晨光渐渐升腾、蔓延。一阵阵朝他们扑面而去。
几个开路的将士挥舞刀剑劈开野草。不停地往四周呼喊着:“云副将。”
直至一坟前。见那残破地碑上所刻何字已看不清楚。唯有“长安”方可在仔细揣摩后辨出。
碑前的草地上留着一架光洁的古琴。上刻彩花与雀鸟。还有几束盛开的虞美人零星散落在琴的四周。垂着头在风里飘摇。
有人收起剑将琴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不料在他们身后传來一个女人的声音:“各位军爷。”
众人纷纷回头。打量那一袭荣锦华衣加身的女子。她端庄的模样叫人看了不禁生出些肃然。尽管她面带微笑。笑得还很亲和。
“那架琴。是你们云副将落下的。帮他带回去吧。还有。他的夫人昨晚已经平安到家。让他不要再担心了。”她说完。回身笼起手走入野草地。独行的身影在草叶摇摆里闪烁。只是不小心眨眼之后。将士们再也看不见她。
所有沉默了片刻。竟沒有谁上前盘问如此诡异和可疑的女人。
后來。他们在山谷深处寻到了云长天。将那女人的话复述过。就见云副将与他身边的女人互望一眼。均讲不出什么话來。
两人跟着将士回城后直奔家中。云长天來不及搭理为他担忧整夜的七叔。半路上有丫鬟找他过去看九娘他也不理不睬。來到卧室。门一推。果真见那隔了帘子的里屋榻上。好好地躺着衷瑢。
已经明亮的天光透进窗户。盈满床榻。他能清楚得看到她的胸膛起伏有规律。偶尔还有鼾声微响。
这绝对数云长天一生中最动听的旋律。他顾不得衷瑢有沒有睡饱。冲到榻边一下将她抱起。死死地摁在胸膛里。
衷瑢让他扰到。从睡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云长天。四周是熟悉的卧房。鼻腔里还充斥着清爽的风。而且手脚也能动了。简直就如重生一般欣慰和激动。
她再也忍不住。“哇”一声痛快哭了出來。
门口的梁又梦看到衷瑢沒事了。心里的大石头一下落地。腿脚跟着疲软整个人虚脱地挨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
她觉得不用面对生离死别可真好。这世界熙熙攘攘的。哪儿都不是自己家。唯有净姨她们在。她才不会那么孤独吧。
清早的天晴过一阵后立马变了脸。开始乌云蒙蒙地酝酿起浇城的雨水。水争院里。陈婆提着裙摆。小心地踩着石阶往天井中央去收刚趁阳光晒出的衣裳。
她年纪大了。眼睛也有点昏花。生怕一不小心沒走好路就要跌散了一身的老骨头。
净姨已经喝过药重又睡下。她看起來精神不大好。眼睛也红红的。可能是昨晚做了想衷瑢的梦。引得她又哭了整宿。
陈婆边收衣裳边自言自语地叹着净姨命苦。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拉扯大。却都落在云家。搞不好等云将军从边疆回來了。连净姨也要一块收了去。到时她们几人都要在云家团圆了。
这话让刚过來的吉爷听见。惹得他脸色更加不好。于是他低沉着嗓门向陈婆问道:“你就是那个陈妍吧。”
陈婆碎碎念间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愣一下。猛地回过身去看他。那一瞬间就记起了这男人是谁。
“你…就是当年软禁净姨的那个男人。”她手里的湿衣服落在地上。重又沾了泥。
吉爷鼻间哼一声。慢条斯理地步到她面前仔细打量过几遍。问道:“这十多年就是你在照顾忻橖的。”
陈婆本想将净姨受的苦统统抱怨在他身上。但这男人光是背着手微驼背地立在那儿。就有种气势将她威慑住。让陈婆愣是咽下所有想出口的话语。盯着他点了点头。
可沒想到。吉爷对净姨的过去还挺感兴趣。特别是她在宫里与那姓云的男人。还有与冼乐公主的事。
陈婆惧怕这人。忍着不肯说。朝屋子抬起下巴。说道:“净姨就在里边。你自己去问她。”
净姨刚躺下沒多久。她头很疼。疼的根本睡不着。
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她还以为是陈婆來了。便轻轻念叨起來:“快帮我倒杯水。我嘴里苦的不行。”
吉爷听罢就拐到桌边沏了一杯热水。然后放慢步子。轻轻踱到榻边。
她皱着眉头睡觉的模样一如当年。虽然眼角多了几丝皱纹。皮肤也不再似剥壳鸡蛋那般细嫩。
“水呢。”她又叹一声。睁开眼睛去寻陈婆到底去哪儿了。竟迟迟不见她送过來。然而她看见的却是冯悰立在面前。
他挨着榻沿慢慢坐下。又将水杯递了过去。净姨撑起身半坐好。犹豫一会还是接在了手里。
热水温度刚刚好。喝进嘴里把她喉间残留的苦涩药味冲了干净。
吉爷见她一口闷光。便慢吞吞地问道:“还要吗。”
净姨摇头。闭上红肿的眼睛试图整理下心情。
“你哭过了。哭什么。”他继续问道。
“跟你沒关系。”净姨有些不耐烦。这是她的私事。不想被别人触碰到。
“你看着我。”吉爷伸手把她的脸拨向自己。却让她一巴掌凶恶地拍掉了。
他纵横江湖那么久。还从來沒人敢如此对他。自然吉爷的整张脸都黑了彻底。猛一把抓住她的下颚。冷言道:“我不管你以前过的怎么样。既然现在到了我冯悰的地盘。你最好给我乖一点。”
净姨也曾受过各种恐吓。面对冯悰的强硬她倒是不再害怕。只是担忧着陈婆和梁又梦会遭他迫害。于是换了方式反抗道:“那你便杀了我。见到你我就沒了想活的念头。”
吉爷看着她的眼神立刻结了层冰。似乎还能冒出寒气來。他面对这女人。本來压低下去的**在二十多年后的今日又复苏了。
刚好丫鬟们进來送换洗的衣裳。见到主人在屋里。纷纷行过礼就想到边上忙活。却让他一声唤。统统赶了出去。
房门被锁上。门口还有几个丫鬟守着。陈婆去廊下晒完衣裳回來。看见房前竟是这阵势。还有屋里传出的隐约的哭喊声。立刻慌了手脚。
她欲图冲进去。却让人拖拽着赶出了水争院。大门一关。将她与净姨无情地隔离在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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