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足以称为夜宵的晚饭上。【风云阅读网.】何音作为歌楼老板。举杯朝大家示意道:“三斟曲正式改名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何音生死都经历过。到现在除了心爱的女人不在身边。其他的。老天眷顾。还是有机会能够一点一点挣回來。这条路不好走。但是我们一起走好了。我何音绝不会亏待大家。先敬各位一杯。”
跑堂满灌而下。腔里呼出爽气。酒杯随手磕到桌上好奇道:“我说原來汀娘不是老板娘啊。”
梁又梦刚拿上筷子。这会儿朝他笑道:“我顶多算半个老板。真正的老板娘以后会让你见识到。”
新來的伙计与歌娘们兴趣浓起來。纷纷要求何老板讲讲从來沒露过面的老板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何音坳不过他们。慢慢地描述起了慕亦的容貌。性格。与她的往事。
衷瑢在一旁听着。虽然脑子里都是云长天。但有人谈及德爷。还是忍不住在心内唏嘘。不知道德爷现在怎么样了。那次听她说的。似乎诈死事件跟梁又梦有关系吧。
这些日子以來。衷瑢很想问问梁又梦。但想到她们是有勇有谋的聪明人。自己只是脑筋拐不过弯的笨蛋。也就硬是憋住了疑问。这场戏。她算是有幸旁观过一回就好。
他们正吃着饭。聊着乐。馆子门口又來了一群男女。壮的瘦的老的少的。人数不会比何音这边少。梁又梦背对门口坐着。因此只听到动静。还沒來得及回头。而跑堂见了。他的眼珠都差点瞪出來。赶忙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口。特意扒拉两口饭到嘴边掩饰着极为小声地说道:“是红妆楼的那群人…”
红妆楼。
“糟了…”梁又梦轻呢一声。丢了筷子扯出手绢捂住嘴拼命咳嗽起來。还起身往馆子的庭院躲去。
平时她在楼里还好。红妆楼也沒什么探子过來。但是这回恰好与他们对上。自己又是绿棋的常客。肯定要被认出几分。于是躲得急而慌忙。反倒惹了带头女人的注意。
这个带头的女人。衷瑢瞟到她时。让她感觉整个人都不舒服了。品质上乘的衣裳。金步摇簪发上。与净姨差不多的年纪。但是保养得好因此得以有了减龄效果的老鸨。翡姐。
衷瑢一看到她就记起贾英那副丑恶**的嘴脸。立觉口中淡而无味。一下子就把食糜吐了出來。
何音看她这反应。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或是饭菜不合口味。因此关切道:“是不是这肉馊了。我让掌柜换一盘來。”
“不用了。只是有些头晕吃不下。我想先回去躺一会。”她不太高兴。又是惦记云长天。刚好有借口走掉。
躲到庭院里的梁又梦与后厨的师傅还有大婶打了招呼。自己在屋檐下一个人透口气。她看这里沒上灯。只有厨房里有些光亮。因而放下心。寻块碎石坐了安稳。
翡姐眼尖认出是隔壁的一群穷酸鬼。觉得刚才走掉的女人更加可疑。那身段与耳型均似曾相识。等她坐定后便与身边的绿棋耳语着嘱咐两句。派这沒什么心眼的小丫头跟了过去。
本來两边人安安静静沒什么瓜葛。都是各顾各。装作不认识。哪知馆子里窜來窜去送菜的二狗嘴一下就大了。这桌传完那桌传时。向翡姐打趣道:“我说翡姐今天可有上何老板家看西域來的娘子。”
这么个话題。一下就牵引住了两方的视线。众人均朝他看來。向來不受人待见的二狗便成了戏台上人人关注的主角。免不了骄傲起來。更是口无遮拦道:“翡姐沒去看真是可惜了。今天二狗我特意向掌柜请了假。跑到三斟曲…”
他说“三斟曲”。何音这边就有人不答应了。刚忙给他改正道:“未曲楼。你小子來沒來。”
“行行行。未曲楼。红妆楼的各位一定沒见过西域娘子跳舞什么样吧。那美的。真真是顶呱呱。呱呱叫。”二狗朝红妆楼的一众伙计男女把帕莎曼一通乱夸。夸得天花乱坠。让帕莎曼本人來听都要羞红了脸。也许还会质疑起这还是她自己吗。
翡姐有些不高兴。想她飘摇了这么多年。什么沒见过。西域吐谷浑塞北各处來的美女手底下也有几个。平日里不时出來唱歌跳舞。就是沒见过有今天这般大的动静。本來心中就有些不平衡。这下让他搅得更难受了。立马纤手掌在桌上。戒指磕得咚咚响。呵斥道:“说够沒有。你是來跑堂的还是说书的。嘴这么大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塞几个拳头试试。”
二狗听她要來真的。当即识相地闭了嘴。灰溜溜地跑回厨房去了。
何音不当着人面与她作对。看她火气來了不慌不忙地起身。手中举起酒杯。遥敬道:“大人有大量。再说翡姐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为了个小二在这小菜馆里翻脸。”
被他这么说了。翡姐心里一口气难出。但为了面上能挂住。也袅娜地站将起來。扶袖擎上一只酒杯。惯常笑道:“何老板的面子大过天。翡姐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这只是拒绝与他谈论的客气话。但何音这边的跑堂跟着多嘴道:“呦。看我们生意火了。羡慕嫉妒恨了是吧。”
口气如此挑衅。翡姐冷眼都要冒火。红妆楼的各人忍不住。有几位掌桌而起。指着骂道:“嘚瑟什么玩意。就你那结冰的清汤地。几根寡面趁着余热再沸沸就以为自己还能蹦出锅了是吧。”
跑堂心里不舒坦。回敬一句:“嘿。就让你说中了。我们三斟曲…呸。未曲楼。就是要蹦出锅來让你们这挂羊头的窑子睁大眼睛瞧瞧。”
两方对峙沒几回合。均是噼里啪啦摔起碗筷。差点还要掀翻了桌子椅子。掌柜沒少让人在店闹腾过。有了经验。这次也不着急。知道他们跟吉爷都有些关系。立刻扣住这个关键。站出來心平气和地劝阻道:“两边都是一条街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说这事是我们二狗子引起的。看在我这掌柜的面上就不要再吵了。桌椅都坏了第二天拿什么來招待吉爷。你们说是不是。”
何音面色有些不好。阴沉。遥遥地跟翡姐在人群里对望对峙。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要撕破了脸皮。因掌柜给了个不得不下的台阶。两边人再恼怒都还是要给吉爷面子。于是忍下怒气。往两边推了桌子。离得更远些。谁也不见着谁。这才安安心心地吃饭。
绿棋躲在帘子后边等他们安静了才敢出來。她沒见过这么乱的场面。被吓得一时回不了神。跟翡姐报告时有些哆嗦:“我…我看过了。那人沒什么问題。好像生病了。最近…最近不是说京城里有几处因为什么病死了不少人吗。大概也是那病…”
“行了行了。”翡姐嫌弃道。“等会回去把你衣裳全部换掉。不用洗了。烧掉。现在城南那块的贫民窟死尸你是沒见过。每天都能运出去一车。再不治治等蔓延到了我们这边。大家跟着一块玩完。”
绿棋低下头。这才松了口气。心不在焉地“哦”一声。
刚才在月下见着她心里的哑巴少爷。见“他”穿着女装。丰盈标致的身材模样。顿时有些恍惚了。
梁又梦不想让她瞧见自己。正急着再往里边躲。就听背后起了轻轻的笑声:“难怪‘少爷’老是不肯让绿棋碰。绿棋还以为是‘少爷’嫌弃…”
“绿棋。”她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话。声音甜甜的。果真是个女儿家。“对不起…我…”
“我还是叫你少爷吧。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也不要怕。我不会跟翡姐讲。你下次还是放心地來。我会准备好等着你。”她小小的身影在月下有些羞怯。沒做多久停留就急着小跑回大堂。
梁又梦让她撞见了。心跳加速不说。头一次为着自己对她做的事红了脸。可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两边的香气一联通交合。可比她假装男子时來得更加芳香醉人。
衷瑢因为回去的早所以沒搅进这场冲突里。她越走越觉得脚步有些轻飘。也许是刚喝下的甜酒作祟。也许是此时歌楼里还有杯佳酿在等着她品尝。
街上人來人往。走到三斟曲门口时倒是有些冷清。檐下沒挂灯笼。但是接着隔壁的通明灯火还是能看清一些路。
她正往荷包里掏着铜锁的钥匙。身旁有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过來。衷瑢有些警惕。虽说不远处就是火热的人气。但仍有些紧张。猛地抬头看去。果见黑暗里走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多日未见的德爷啊。
“德爷。”她试着问道。
慕亦踱步到门前。看看她。又仰过脑袋看看歌楼的门面。放了手在雕花门板上慢慢摩挲着问道:“你二哥他们呢。”
衷瑢解释过。替她遗憾道:“德爷要跟我去见见二哥吗。他挺想你的。“
“不见了。我要离开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回來团聚。这段时间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你也劝劝他重新找个女人照顾自己。毕竟生意这么吃紧。难免要亏待了身子。“慕亦垂下了手。淡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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