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颤抖着双手，将空的身体翻过来。
他的身躯已经被撕咬的残破不堪，身体里的内脏都有不少被野兽拖出去吃掉了。
半截被咬断的肠子耷拉在他的胸口，死去的空脸上，有茫然，有不甘，还有着一丝不舍。
她俯下身子，不顾空身上的血污，趴在了他的胸口，似乎是想听一听空还有没有心跳。
静默半晌，一连串泪珠从惜大大的眼眶中滑下，沾染了惜脸上的血污，像是涟涟血泪。
雪黑跳到空的身上，探出鼻子碰了碰惜的额头。
惜一点反应也没有，眼中的光芒尽数熄灭了，空洞无神的双眸定定地看着远方，只余血泪不停的流淌。
雪黑用脑袋拱了拱惜，惜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它开始观测命运，半晌，它跳下空的尸体，去轻刨惜的手。
惜的身躯轻轻颤了一下，然后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缓慢而卡顿的抬起身来，一双寂灭的眸子看向了雪黑。
雪黑又跳上空的身体，用爪子掰开空攥着衣摆的手，掀开他的衣服，在空的下方衣摆内，有一个小小的，微鼓的口袋。
惜的眼中似有一道微光瞬间闪过，她的动作一下子急促起来。
她赶忙解开那个被空护在了手心的口袋后，一只手缓缓地伸了进去。
惜的指尖已经触碰到口袋里的东西。
她的手微微一抖，有些僵滞，随后，她吐了口气，抹了把眼泪，继续将手深入，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样空到死都不忘保护着的东西。
惜摊开手心，看向那个神秘的物体。
眼泪跟嚼了炫迈一样，止不住流淌。
一个用各色野草扎成的小男孩牵着一个同样材质的小女孩，女孩的怀里还专门用暗夜草扎了一只小猫。
惜顿时明白了，这是哥哥，专门给自己做的生日礼物。
惜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记忆开始不由自主的回放。
......
“哥哥，为什么你总带那么多东西回来送给我呢？”
小小的惜一手捧着一束花，一手牵着哥哥的衣角。
“因为哥哥总是没时间陪你嘛，怕你一个人在家会无聊，会害怕呀。”
空弯下身来抚摸着惜的头，微笑着说道。
“可是，我更想要哥哥陪我。”
惜瘪了瘪嘴，一把抱住了哥哥的腿，水汪汪的大眼睛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空苦笑着摸了摸惜的头。
“哥哥也很想一直陪着惜呀。可是如果哥哥不去打猎，我可爱的妹妹就要饿肚子啦。”
惜低下头，轻轻地蹭了蹭空，虽然她明白因为生活所迫，哥哥是真的没办法一直陪着自己，但听到哥哥这样说，她还是不由得失落地低下了头。
看着沉默不语的妹妹，空想了一想后，一把抱起了她，笑着说道。
“交给哥哥吧！哥哥来想办法。哥哥从没让你失望过，对吧？”
惜抬头望着哥哥，眼睛慢慢睁大，那层水雾以极快的速度褪去，惜开心的笑了。
“嗯！”
......
原来，这就是哥哥想出来的办法吗？
让小人代替他陪我。
呵呵......果然是哥哥的风格呀......
惜抚摸着粗糙的小人，悲伤的脸上忍不住绽开一缕笑容。
想必哥哥学这个学了很久吧，他总是不擅长手工，肯定，废了很多心思吧。
啪嗒啪嗒。
小人的颜色浸了水慢慢变深。
褐红色的干枯血痕被浸润，斑斑点点的血色微微扩散开来。
惜的指尖微微用力，小心而无比珍惜的将它们捧在手心，紧紧地抱在怀里。
雪黑不知道怎么安慰惜，它只好轻轻地走向惜，在惜的膝盖上窝成一团，然后蹭了蹭她。
即便是异常洁癖的雪黑，这时候也没有在意身上蹭到的血迹。
雪黑知道，命运是不会就这样轻易收手的。
如果他们不赶快收拾好东西逃走的话，一会儿就会被外面莫名其妙冲进来的狂化兽群给撕碎。
它着急的用爪子刨了刨惜的衣服，但很明显，惜现在什么都不想理会了。
无奈之下，雪黑用后腿站立，两只前爪搭在了惜的手上。
等惜注意到它了之后，雪黑马上又蹲下用嘴叼起惜的口袋，示意惜将草人放进口袋收好。
惜一脸漠然。
雪黑有些急了。
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宝宝刚出生没多久，还根本不能用意识交流，更不会说人话！
为了激起惜的求生欲，顺便，真的是顺便，解救一下自己的小命，雪黑跳下身，踱步到一旁，叼起了那把刀。
空的刀。
惜的神色有些怔忪。
雪黑一见惜有了反应，马上将刀拖到了空的身边，然后跳上空的尸体，努力做出刨抓状。
看见了吗？
这就是他们对空做的。
他们让空被野兽刨抓。
他们欺骗你。
他们阻拦你。
如果不是你悄悄跑出来了，明天来到这里，你将会看到一具残破不堪的尸骨，可能，只剩一堆鸡零狗碎等你来收俭了。
你不会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死的。
而且，你会一如既往的相信那些人。
甚至真凶继续肆无忌惮的陷害着你，你却还对他心怀感激。
也许明天他们会帮你带回空的尸体，但等你死了呢？
想想他们会对你们的尸骨做什么吧，少女！
惜的眼中有种不可名状的光芒在闪烁，映着血色的光芒。
雪黑趁机跳上空的脸，小爪子在空的眼角不住地拍打。
惜机械地转过头去看。
看到了吗？
看到空的表情了吗？
绝望。
不甘。
还有对你的不舍。
摸着你良心那个位置上放着的草人，你屈服了吗？
屈服于这黑暗的世界，让哥哥的尸骨屈身于这样的地方。
如果你死了，那么家里妈妈的墓呢？
会不会被刨开？
妈妈的尸体呢？
会不会被羞辱？
少女，告诉我，你真的不在意了吗？
雪黑目光炯炯，与惜对视着。
泉水的波光折射着斑驳的血色，漆黑的瞳孔里，一抹不甘和恨意越来越强盛。
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她无比温柔的把草人放在了胸口的袋子里，小心地藏好。
她的手不再颤抖，拿出身后的袋子，缓慢而坚定的慢慢将哥哥的尸体俭入。
雪黑无奈的想到。
仇恨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生活支撑。
但对于只剩下尸骨需要守候的人，还有什么能成为她人生的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