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院,院长屋内。
一只纸鹤从窗外飞来,轻飘飘的落在云十三手上,自主解开成一张光滑的纸页。
“八个月前,东极城七星街,文苍冥曾与一名为‘文老’的神秘隐士文斗,赢得了一件神秘的传家宝……”
云十三看完纸上的内容后,纸张便在他手心自燃成灰。云十三握了握拳,手心的灰烬便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文老,神秘隐士,哈。”云十三微笑的走到窗前,负手倚窗,眺望远方,喃喃道:“老前辈们也开始布局了吗?”
画面一转,二途院,混元圆中。
文苍冥坐在屋内,伸着手掌,手心上悬浮着一个拳头大的宝玉,色彩斑斓,宝光耀眼,充满了灵气。宝玉在文苍冥身前的虚空中投影下一幕清晰的光幕,光幕中显现之象,正是已经在闭关室内闭关了两个月的君傲,只见他纹丝不动的盘坐在静室内,想是一座泥塑,没有一点动静。
文苍冥默默的看了一会,光幕中的画面一变,画面中的人又变成了獒败,正在演武场上练功,看了一会,画面连续换了好几次,躲在某个角落中偷酒喝的谢不封、腿上横剑,端坐观悟柱上的叶独孤……除此之外,之后出现的人物都是内门中的大人物,他们交谈的声音也都能通过光幕传到文苍冥的耳中。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云十三的屋中,这一次云十三似乎有所察觉,向光幕看了过来,与另一边的文苍冥四目相对,文苍冥不为所动,二人隔空对视一番后,文苍冥忽然一笑,暗自摇了摇头。随后撤去光幕,将宝玉收了回来,塞进衣襟内贴身放好。
另一边,云十三感觉到那股窥探之意散去后,脸上笑意更盛。
“果然是那件宝贝,这小辈好大的气运,先是太白剑帝传承,后又能被文老赏识,赐予如此重宝……那也好,我便锦上添花,再助他一臂之力又如何?记得无上禅宗还有几份极阳圣胎……五百年前欠我的人情,该让他们还了……”
平静了四十年的东极剑门,又一次暗流涌动起来。
闭关室中。
君傲端坐在静室中心,双眼紧闭,浑身僵硬,如同一尊泥塑。没人知道,此时的他,正陷入在一种很诡异的状态之中。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君傲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一直在往前走,不知疲惫,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从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应该是极恶魔胎造成的幻境,只要我坚守本心,一定能走出去的!”君傲一路走一路嘀咕,黑暗中太过寂静,于是他一直在自言自语,这样一来,似乎眼前的黑暗就会稍微明亮一些。
他如同以往一样,大步的向前走着,然而刚刚迈出左腿,心中猛地一惊,连忙将腿伸了回来。因为他刚才那一脚踩空了!他又来回的查探了一番,发现前面没路,似乎是一片断崖!
遭了,要来了!
君傲眉头皱起,暗中拽紧了拳头,在这个世界他除了拥有用之不竭的体力外,其他方面都只如同一个凡人。
“你在害怕?”
君傲心神一震,虚空中传来了他自己的声音。
“哈哈,废话,什么都看不见,能不怕么?有本事你……”
话还没完说,整个世界骤然亮起,从无尽的黑暗变成了无尽的光明,刺得君傲半天睁不开眼。待适应过来后,君傲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景象震惊不已。
身前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幽暗鸿沟,也是这片光明世界中最后的黑暗之地,深不见底,漆黑如夜。光明的道路到此断裂,似乎是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虚空中响起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鼓舞之意。
“极阳便是极阴,极恶便是极善,此乃阴阳平衡之道,所以不用害怕。”
君傲听完,忽然感觉这句话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现如今整个世界一片光明,他可以看清整个世界,他到要看看,这极恶魔胎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你修错路,现在改正还来得及。你一心想要成仙,却又要坚持保持一颗凡人的心,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自私吗?”
君傲沉默不答,任由其说。
“你的道是什么?唯我,你说你本局外人,要做一个旁观者,那在阿难城最后你为什么要选择出手?既然已经出手,你又为什么要自责?你说你要逆不可逆之事,行不可行之路,结果呢?你还是顺从云十三所说,屠了阿难城。你说不要在三界内,可你却活在三界中。你说你要不入五行,可你身有五行。你说你要大逍遥,大自在,可你却畏手畏脚,总是要到避无可避的时候在做出抉择……”
君傲阴下脸来,冷声吐出两个字:“闭嘴!”
“你说你修剑法,却从未领悟剑意,你说你傲骨嶙嶙,锋芒毕露——你没有!你说你不畏惧,不逃避,一往无前——也没有!”
“你修什么法?你修什么道?你如何逆天!如何成仙!如何见她!为我修法,为我修道,为她成仙……统统都是狗屁!”
“你不想视苍生如蝼蚁,视天地为棋盘,视万物为微末。你想与红尘作伴,你想保持凡心不变……你心中根本不想成仙,又如何修仙!有修改器你又如何?你最后也不过只是一介假修罢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修改器给你的,你问问你自己,你有为了修行付出过丝毫努力吗?没有,一丝都没有。”
“够了!”君傲大吼一声,冷冷的望着虚无的高空,冷声道:“你以为你说这些能动摇我的本心吗?你错了!不可能,我的道是唯我!我只听我自己的!唯吾独尊!”
“你可知我是谁?”
“你?”君傲面露不屑,讥笑道:“不就是一个极恶魔胎么,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如何?”
“哈哈!”
一阵大笑从身前传来,君傲定睛一看,之间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另一个自己正站在那,冷声笑着,身穿白袍,似乎要与身后的光明融为一体。
“笑话!天大的笑话!我是极恶魔胎你是什么?你忘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你自己说过的啊!”那白袍‘君傲’同样也是一脸不屑的表情盯着他。
君傲立马就要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是的,他想起来了,那些话……的确都是他自己说的!是他在黑暗中行走时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再看看你自己。”白袍‘君傲’神色冷傲,伸手对着他指了指。
君傲茫然的低下头,眼睛一瞪,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丝毫没有察觉到,已经退到到了断崖边缘,在往后一步,他就要坠落下去。
对面的‘自己’一身白袍,君傲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魔胎在模仿自己罢了。但是他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一身黑袍!与这光明世界格格不入!
“所以,就如同‘我’所说,你才是极恶魔胎。”白袍‘君傲’一个闪身,出现在君傲的身前,嘴角扬起,勾出一抹邪异的笑容,探过头伸到君傲耳边,轻声道:“所以,你才是极恶魔胎。就这么点能耐就想动摇我的道心?滚下去吧。”
说着,重重的一掌拍在君傲胸口,将君傲打入了断崖,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没想到就是这么个考验,不过也好,让我看清了自己的不足之处。”白袍君傲身形挺拔,站在断崖旁边傲然而立,他看了一眼无尽的眼前的黑暗断崖,毫不留恋的转过头去。
整个光明世界开始抖动起来,无声无息的崩溃了。
静室内,君傲缓缓睁开眼来,目光凌厉。
“啊~浑身好酸,坐了多久了?”他站起身来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无比舒坦。
君傲一脸淡漠,随意的查探了一下丹田,发现丹田中现在除了圣轮根种外,还有一团漆黑如墨的光团,一放一收,像是在呼吸一般,安定在圣轮根种的黄金圣轮内,这便是被君傲炼化后的极恶魔胎,现如今已成了君傲的金丹胚胎,而八极之物本就是先天灵胎,其中的玄妙不是一般入药之物结出的金丹胚胎能比拟的。
这也就代表着,君傲突破筑基,迈入了结丹境。
“呼,这里好闷,得出去透口气。”结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君傲并没有什么表现,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大步的走向门口,正准备打开闭关室的石门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拿出了须弥山袋,将一双踏云履拿了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抓起一只鞋履,毫不犹豫的一脚伸了进去。
“嗯,不错,挺舒服的。”君傲伸直穿上踏云履的右腿打量了一下,感觉很是满意,然后又将另一只鞋子穿上,这才起身,扭动机关,打开石门走了出去。
穿着鞋履的踏步而行的君傲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幕场景:
“过来,把鞋子穿上,地上那么脏。”
“不要不要不要!哼,人家不依啦!我才不要穿鞋,一点都不舒服!”
“还有地上那里脏了?我踩过的地方怎么会是脏的呢?嘻嘻,凡是我走过的地方,都是最干净的。”
“我不管,你必须把鞋给我穿上。”
“我就不穿,昨天雪儿告诉我,穿上鞋子就不自由了。”
“……废话,猫能穿鞋吗?”
“我不管,我要自由,我要随心所欲,我就是不穿,小相公……人家真不想穿鞋……要不……你也别穿?好吗?我觉得很好!你不准穿鞋!把鞋脱了!快!”
啪!回忆中断,画面支离破碎。
“自由?”君傲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淡然道:“你当然自由……但……我是我啊,我是君傲啊……”
我,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