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他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却再也充耳不闻。
这样狠心的男子,他如今说一句他是有苦衷的又怎样?
他为了自己的权利和私欲,便可以将一个救了他又那样爱他的女子推之门外,他连善待都不曾善待,只是避之不及罢了。
突然,安馨桃想到那时的白素贞跟许仙。
当你最爱的人,因你的身份发生变化,却将你拒之门外的时候,你的心,是不是很疼呢?
像不像罗小狸这样?
万刀刮扯,每一道的伤痕,不是伤在了身上,而是心灵的最深处?
深夜,安馨桃几乎是仰着头、冷着面走出四王府的。
因为不敢低头,怕,她再流出一滴泪。
为景秋尧流的泪。
那样,当真不值得。
爱你至深处,无怨无悔。
恨你至深处,心肝具裂。
恨,不过是还爱着。
所以还会对他有感觉。
而不恨亦不爱,却是把他当作一个陌生人。
但,她现在,不可以把他当作一个陌生人,她,要把他当作一个永久的仇人。
这样的负心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
不管是安馨桃,还是罗小狸。
我许你三千繁华,你却还我一世凄凉。
景秋尧,你做的,真好。
翌日。
自从昨天跟景秋尧说清楚之后,安馨桃便下定决心,宁死都不会答应这次的赐婚。
要她嫁给景秋尧那样一个负心男人吗?她是做不到的。
绝对做不到的。
百无聊赖的倚在八王府后花园的八角小亭内,静静的扔着手中的鱼饵投向湖面,见湖底的那些小鱼蜂涌上来抢夺吃食,她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
还真是可怜啊这些鱼儿。
为了一点点的鱼饵,便争得头破血流的。
就像是人一样。
为了一点点的权利跟私欲,便什么情谊全然都不管亦不顾了。
风盈盈地飘过安馨桃的裙角,裙角的褶皱因风儿的吹拂,犹如绽开的荷叶一样,轻轻飘曳,安馨桃就这样孑然一身的站在这里,从后面看,当真如仙子下凡,白衣素装,却分外纯美。
这世界,穿白色衣服的人许许多多,可是却把白色穿的如安馨桃一般如天仙下凡一样感觉的女子,却是少有。
妆容淡淡,却毫不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不食烟火的感觉。
远山眉,狭长的,却带着一分的妖娆。
湖面倒影着葱郁树木,鱼儿一拥而上,却将那些倒影顿时打破。
突然看的有些烦了,将手中的鱼饵尽数丢了进去,正欲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却不想迎头撞死一个人的胸膛:“嗷!”
“安馨桃。”
“诶?”
揉着发疼发红的鼻子,抬头,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安馨桃吸口气,忙从他的怀抱之中徹出来:“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我一大跳!”
“是吗?难道不是你没听到我的脚步声吗?”景天涯玩味的笑笑,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些鱼儿:“你把鱼饵全丢下去了,啧啧,真浪费。”
“……”
小气鬼!安馨桃心内恨恨地咒骂着。
“不问问我昨天进宫如何?”
见她那闭嘴不语却一脸愤懑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在心里咒骂自己,景天涯环起手,颇有一种逗她玩的感觉,安馨桃撇嘴:“还能如何?景南的皇帝无非是打算把我赐给景秋尧罢了,不过我肯不肯嫁过去,那是我的事。你们是景南人,所以必须要听他的,但,我不是。所以我也没必要去听他的不是吗?更何况,我是妖,而你们是人。你们会怕的,我却不会怕。所以他的命令对于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她摊摊手,在说了,她的名义上,还是司徒楚的小妾呢。
啧啧,她怎么可能嫁给景秋尧呢?!
开玩笑吧!要是让司徒楚知道了,想来,哈哈,不用她动手,司徒楚便可将景南的皇宫一把拆了。
“看的倒是也挺开。”他挑挑眉:“不过我就是奇怪了,景秋尧很少像父皇提要求,如今,却恳请父皇答应把你许配给他,莫不是当真看上你了?”
安馨桃默然。
是啊,三年之前,因为得知她非妖不是人的身份,便把她赶出四王府大门,而如今,为何又要上奏皇上把她许配给他呢?他的心思,当真是猜不到啊。
“我怎么知道,他这人脑袋有病。”
安馨桃摊摊手,表示一脸的无可奈何,有些事,她终归还是不想告诉他。
景天涯是个聪明人,见安馨桃都这样说了,自然也不会再较真,只是配合着笑笑,走到亭子内,湖面已恢复一片平静,颇有一番波光潋滟柳条柔的感觉。
景天涯挺身而立,目光却是瞥着身侧的安馨桃的。
“前几日你把谷风重伤,想来,你以后的麻烦不小了。“
“没关系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安馨桃不担心的笑笑,对于这种事,她一向不觉得有什么。
世人都说,得六变猫妖者灭天下。
还记得那日,那个黑衣人也曾说过一定要得到她,那么,这话的意思岂不是他想灭了这天下?人心的欲望都是庞大的,可是奇怪的是,他却想的是灭了这天下?他是跟这天下有多大的深仇大恨?
安馨桃低头冥思苦想,却着实猜不到那个人的心思半分。
“诶,景天涯,你说,这天下是个怎样的天下?”
“尔虞我诈。”
尔虞我诈。
四个字,却说的真好。
完全就是一个总结啊。
安馨桃如是的点点头,真没想到,他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的,但是,有时候蹦出的一句话,还挺有见解、挺有哲理的。
男子侧脸的线条刚毅不失柔和,与一身劲酷的黑衣却显得与这里美轮美奂的绿色风景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风采,安馨桃托着下巴,看了他好一阵,“那你说,如果有人想灭了这天下,又为的是什么?”
“受够了吧。”
他一愣,然后开口说。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问题,便随口敷衍了一句。
安馨桃却听罢之后眉头皱的很紧:“受够了?”
她嘴里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那到底他是经历过什么才想着灭了这天下?
人人都希望毁掉她,这样天下才好保存,而他却每次都在救她?
不是想灭掉这天下,又因为什么呢?
“怎么,在想什么?莫非,你也在意起那些传说了?”
她耸耸肩,不可置否。
“我可不相信这天下能因一个女子活着是一只猫妖便可灭亡。纵使你有再大的通天本领又如何?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个天呢。你不一定就是唯一强大者,更何况灭天下。这天下有多大你可曾知道?从上古时代开始再到现在,经历了许久许久的时间,也积累了那么多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信仰便是天下。所以,想灭了这天下,又谈何容易呢?”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信仰就是天下?”
“是。”他点点头,却见她一脸不解的模样便开口解释道:“无论是有私心者又或是那些大公无私的人,难道你敢说他们心中唯一的信仰不是天下吗?有私心的人想得到这天下,没私心的人想守护着天下。哪怕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心中最在乎的,也是这天下。没了这天下,哪来的地方安身立命?成家立业?”
是啊,景天涯的这番话,倒着实让她开了眼界。
她还一直在纠结那个传说,但是听了他这句话说完,她便霍然茅塞顿开。
这天下不可能因她一个小小的六变猫妖而灭,既然那些人执迷不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打便打,她又不惧。
安馨桃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真没想到你这个人啊平时不怎么说话,可是一说话,还挺有哲理的。”
景天涯挑挑眉,目光移到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忽然抿唇一笑:“我平时不说话只是因懒得罢了。要是我可以一天说一句这么哲理的话,不到一年我便什么哲理都没了。”
“……”
被他说的有点晕,可是安馨桃却骤然觉得这家伙有些自恋倾向了!
松开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安馨桃飞身一跃,身子盈然轻立在八角亭的亭顶上,俯瞰着后花园以及一波湖面,景天涯见状,忽地身子一掠,也飞了上去。
两个人左右分别站定,傲然矗立,俯瞰天下。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却仿佛看到了整个天下。
“景天涯!”
忽地,安馨桃大声的喊他的名字,他侧过脸来,与她的目光对上,目光柔和,却温柔的有些不太真实,只是她却不曾仔细留意,如果留意过,也许不会疯狂陷入,但,一刹那的错过,便会用一辈子去补偿这个错过。
“怎么了?”他问她。
“如果真的到了我不得不嫁给景秋尧的那天,你……就带我私奔吧!”
前面的一句话,她说的很大声,只是到后面的那句话,安馨桃混合着风声,却声音顿时变得小了一些。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安馨桃说完这句话,又有点后悔了。
诶,女孩子都要矜持啊!
她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更何况,为什么会想到让景天涯带她私奔呢?
他除了会欺负她,还会干什么啊?!
安馨桃,你的脑子真的是秀逗了吧!
可是,她却怀念起她受伤时他和衣不解陪在她身边照顾的时候,她怀念起与他斗嘴的时候,更怀念起他映着烛火说喜欢那二字时的认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