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看来你真的是没救了。”
“暮温笙,你告诉我,怎么才可以做到薄情无心?”
安馨桃抚着刚刚被烫肿的手指,有些茫然的问。她抬头,刚好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流光,似繁星又如明月,却是转瞬即逝。
“薄情,无心?”
暮温笙听到嗤笑。
薄情,无心。
说起来容易,做到却是很难。
更何况,以安馨桃这种性子,让她做到,似乎是难上加难呀。
暮温笙摇摇头:“你做不到的。”
“为什么?”安馨桃追问。
“因为我自己都未必做的到,你又怎么能做的到?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知道,景天涯是你心里的一根刺,你想拔出去,可是过程又太痛。你心里还是爱着他的,你还是在乎他的,可是他所做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伤你,你觉得难过又不敢对他下手。所以你很纠结。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花颜?花颜的死,有多么的冤枉?你不希望把害花颜的人一一的处置了吗?这样,才算给花颜报仇。三千年后,等她魂魄集成再度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可以很开怀的跟她说,花颜,为师已帮你报仇了。”
暮温笙的话有时候总是这样一语中的。
他可以轻易地看透人其中所想。
花颜,便是安馨桃如今复仇的唯一动力。
窗外,月光流华,泽银茫茫。
安馨桃在这样一个夜晚,听到暮温笙的话,却似乎是具有入心入骨的魔力一样。
为什么不想想花颜?
是呀。
她只顾着一心想景天涯了,为什么不去想想花颜呢?
景天涯与花颜想必,景天涯最起码还健在人间,他活的很好,他的身边还有白若衣陪着,可是花颜呢?花颜一个人躺在冰棺里,该是多么的孤独?三千年的时间,不短呀。她一个人,要那样寂寞的躺在冰棺三千年……
安馨桃缓缓地垂下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红色的长发落在暮温笙的手背上,很是光滑。
暮温笙长长的手指柔柔的拂过她秀丽的长发,然后笑:“想通了便好。魔后大典上,我还等着你大放异彩。”
“我会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他指了指她。
安馨桃默然地颔首。
“我知道了。”
“那就好。”
骤然天变。
忽然下雨,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刚刚将白若衣哄睡的景天涯正要起身变听到外面一声闷雷,紧跟着稀稀拉拉的开始下起了雨。这雨很是奇怪,时而大时而小。
景天涯回眸望向外面的雨,却是猛地想到了什么。
这雨,像极了一个人的眼泪。
我曾对你许过誓言。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而如今,山依有棱,天地未合,尔便与吾长绝。
景天涯走到床边,打开窗子,伸出手,去接那雨。
雨滴落在他的手上,清凉透骨,可是偏偏,又让他觉得很是寒心。
这明明是一场普通的雨罢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触及到雨的时候,心里竟然莫名的一颤。
他闭眸,想到刚刚重见时,她对他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像是在他的心头上捅刀子。
“怎么,你不肯去?”
“我们真的要这样再度见面吗?再见面的时候,一决胜负?”
“我等不及。”
“安馨桃,你变了。”
“三年的时间,我当然变了。”
“魔后大典,本后恭候你们的大驾。”
魔后。
是呀。
她已是暮温笙的魔后了。
人前人后,她风光无限。
看着她如今满面桃花,得意幸福的,他说不出心里的是什么滋味。
他经常在深夜的时候想,她现在会做什么?是不是正幸福的躺在暮温笙的怀里?
他们两个人,是不是感情愈来愈的如胶似漆?
手中的雨水,逐渐消逝不见。
景天涯望了一眼,随即又关上窗,像是怕极了什么似得。
他逃避似得将身子转过去,不去看外面下的欢快的雨。
有时候,他与她之间,仅仅就是因为一句话,便错过了永远。
他曾雨她说过,他要跟她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可是这到底是谁的地牢又是谁的天荒?
如今才不过短短三年已是物是人非。
她对他的陌生对他的敌意,让他深刻的感受到,她对她的恨意已是铭记在心,不是轻而易举变可以抹去的。
叹息一声。
外面的雨下的欢快,天边的月却渐渐的消失。
没有月影朦胧,只有清雨漂漂。
景天涯曾以为,他永远永远都不会有这样儿女情长的时刻,可是,到底是万事不如人心。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他会爱上一只猫妖。
更没有算到,如今他与她,如外面的那场雨,下过之后,便就散了。
仅仅留下的一些痕迹,或是美好的,可是,回忆起来,心痛的滋味,怕是更多。
魔后大典……
景天涯苦笑。
他真的要去吗?
他知道意味着去了会发生什么。
可是她那么认真的邀请他,就算他不去,他似乎也无法避免一场战争的。
可是他真的不愿意与她对立。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带着她马上远走高飞。
离开这些肮脏的地方。
这里的阴谋诡计玷污了她。
“天涯……”
床上忽地传来一声轻呼,景天涯抬头,本以为是白若衣喊他,却发现床上的白若衣依旧闭着眸,一副浅眠的样子,只是嘴中依然喊着天涯天涯的,景天涯怔然。她是在说梦话吧?
只是……
她的梦,里面喊的,却是自己。
景天涯默默无言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在下雨,他连伞都没有打,只是直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影萧索落寞,他已是不在乎的了。
就算现在再怎样的狼狈也是他自找的。
他怨不得别人。
太白观。
“师弟,你这一子,落的很不对劲。你往常从不这样下棋,怎地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
谷清落下手中一枚棋子,便抬头看向谷风。
今日谷风怪怪的,他似乎是有心事。
“我有时候都在怀疑我到底是做对了还是错了。”他长长的唏嘘一声,觉得却是对自己而言是一种嘲笑。
他自诩他活了几百年,已是将人世间的一切都看的透透的,这世间的一切俗事都无法缠绕他片刻,可是这一次,他自己却迷茫了。
他究竟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外面的雨下的愈来愈大。
那雨声似乎是刻意的会扰乱谷风的心智似得。
忽然下雨,忽然的天变,这是为何?
谷风心里清楚极了,所以他才会心不在焉。
“还在想三年前的那件事?”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对了没有。”
“你也是为了天下黎明百姓好。更何况她身揣通天魔令,本就是个祸害。执念太深,只能入魔,你也知,那样的六变猫妖一旦入魔,将是天下大劫。只是你千算万算,唯一漏了的便是会有一个小姑娘替安馨桃受你那掌,你是无心的。”
谷风苦笑一声:“师兄你倒是了解我。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良心不安。安馨桃从未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我却将她亲手逼上绝路……”
“如今,她是幽冥界的魔后,她已彻底入魔,事实告诉你,你做的没错。”
“可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入魔。”
谷风忽地放下手中的棋子,用手指向外面的阴沉雨天:“六变猫妖,终成执念,天下之祸患,天变因心情。你看,这忽然便就下雨了,你还不懂吗?”
“师弟,或者是你想的太多了。”
“可是我真觉得,有时候是我自己做错了。”
谷风这三年来睡的很是不好。
他每每一闭眼,便会想到那个叫花颜的小姑娘舍身出来替安馨桃挡他那一掌的场景,就像是噩梦一样,久久困扰着他,他试过许多此,他却没有办法缓解这种噩梦。
大约,人是真的不能做亏心事的。
谷风无奈地苦笑一声,“因为暮卿,我之前已经与她划分界限,后又因暮温笙的关系与他们暂时联合起来对付暮温笙,只是后来我却又亲手杀了她的徒弟。师兄,我有时候都在怀疑我到底还是不是以前那个谷风。”
“师弟,你别太记挂在心了。你是太白观的掌门人,你的心里装都是太白观与天下苍生,我知道,你是为了他们好。”
谷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成仙或是入魔,那都是她自己的造化。三年前你的那一掌,虽是落在了不该落的人身上,但这三年来你日日揪心,也是还清了这罪孽罢。”
“还清?”怕是还不清。昨日,幽冥界的人来与我送请帖,说是魔后大典,邀请我前去。师兄,你该知道,我这次,是无法躲过去的,必须要面对了。”
谷风从衣袖内掏出那一名帖,递给谷清。
谷清接过去,看了半晌,眉头紧蹙起来:“果真要去?”
“魔后亲自邀请,我怎能不去。”谷风低低的又是唏嘘长叹了一声,这一次,他是真的躲不过去,三年的时间,她闭关修炼这么久,还渡了魔劫,为的是什么,他很是清楚。这一次,她是真的要一心与他们决一死战了。
“你万万不可手软。她如今,乃是天下一等祸害。”
谷清的话,使得谷风本就动摇的心更是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