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外面的议论与传言,杨炳林明白言多必失,说的多,漏洞也就越多,他很聪明,选择了沉默,不做任何解释,没有确凿的证据,猜测与怀疑,永远只能是猜测与怀疑,真相除了当事人,外人又岂能知道?
就杨氏内部而言,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相信杨炳林,毕竟,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天下间又有几个人敢做?
杨炳林虽然一直不被杨道嗣所喜,父子之间的关系有些疏远,但毕竟血浓于水,一笔写不出两个扬字,再大的恨与怨,杨炳林又怎么会,怎么敢去做那不被天下所容的大不逆之事?
有人相信,自然就会有人怀疑,觉得杨道嗣的死太过蹊跷,可能是人为的谋杀,而幕后主使者,很有可能就是杨炳林,怀有这种想法的杨氏族人,并不少,只是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拿杨炳林怎么样。
但不管怎么说,流言蜚语以及各种怀疑与猜忌所造成的不良后果,依然成为了杨炳林身上与心里,极为沉重的包袱。
杨道临与杨炳林在政治以及家族前进发展方向上,有着极大的分歧与矛盾,从杨道嗣死后,杨道临不肯从右相的位子上退下来,更是从杨家本宗大宅搬了出去,他与杨炳林之间的矛盾和恩怨,立即公开化,部分少数族人选择支持杨道临,更多的人则是选择了杨炳林,毕竟不管怎么说,杨炳林是杨道嗣的嫡子,多年的族长继承人,这是正统,但不管怎么说,杨道临与杨炳林之间的矛盾,还是给杨氏一族造成了一定的分裂。
杨炳林曾经在族内大会上,公开严厉指责杨道临自私自利,不为家族考虑,建议将他的族籍革除,逐出杨家,虽然这项提议遭到太多人的反对,而没有通过,但是通过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杨炳林对杨道临的怨恨,已经是非常深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抛开个人恩怨,杨道临终归是杨道嗣的亲弟弟,是杨炳林嫡嫡亲亲的六叔,今晚的这场行动,杨炳林是主要谋划人之一,若是这个时候,杨道临出了什么意外,不管是不是他杨炳林做的,这个屎盆子肯定是要倒在他的头上,先有杀父之嫌,现在又有杀叔之举,杨炳林不是一个小人物,他是天下第一门阀世家的族长,是闻名天下的政治风云人物,这样的人,名声大于一切,若是名声臭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执掌天下第一家族?
而且杨道临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是杨家现在资历与辈分最老的几个老人之一,以前做过地方节度使,政绩斐然,如今又是贵为百官之首的右相,可谓是出将入相,杨道嗣之后,杨道临在族内的威望与资历,已然是无人能及,当属第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外面不说,就家族内部诸多族人,首先就不会放过杨炳林。
这也是杨炳林的无奈,他痛恨杨道临占了自己前进的位置,却是无可奈何,当然,若是今晚的政变能够成功,一切都将得到改变,翼王已经做出承若,他若是能够得继大统,首先便会把杨道临的右相给拿下,如此一来,杨家在政事堂的相国之位空缺,杨炳林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政事堂了,做不做右相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右相的权利大小,终归还是要看个人以及家族的整体势力,若是份量不够,就算让你做了右相,那也只是一个摆设罢了。
所以说,杨道临绝对不能出事,更不能在今晚出事,他死不死,杨炳林一点都不关心,杨道临可以死,但他的死,决不能跟自己扯上任何关系,一点都不能有。
杨炳林在那里来回走动,心情有些烦躁,继承族长之位,是他多年的梦想,但是梦想成真之后,杨炳林却是发现,做族长,尤其是一个大家族的族长,真的是苦不堪言,责任太重事情太多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压向你,做的好,那是你应该做的,做的不好,所有的指责与罪过,却要自己一个人承担。
直到现在,杨炳林不由对已经死去的父亲,内心之中有了真正的怀念与敬佩,可以把家族打理的井井有条,一步步带上巅峰,于国家又有大功劳,个人名声传扬四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杨道嗣全部都是做到了,而自己呢?除了野心与欲望之外,还有什么?
正在杨炳林回忆过往之际,地面微微震动,整齐的声响从远处的街道传来。
杨炳林停下走动的步伐,目光看向远方,数千名士兵正在朝着这边小跑而来,最前方则是五百余名骑兵,为首之人正是翼王赵赫,他穿着银白色的盔甲,上面雕着龙,这幅铠甲非常的精美,这是赵赫二十岁生日之时,皇上赵智赐给他的,没想到今晚,赵赫却是穿着这幅铠甲发动政变,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赵赫从马上下来,身旁则是跟着他的两名心腹幕僚,赵德钊与赵柏林。
“参见翼王殿下。”
杨炳林与胡智丙两人上前行礼。
赵赫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的目光却是极为的有神,今晚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次转折,或许是天堂,也或是万劫不复。
赵德钊与赵柏林两人都是担心的看着赵赫,担心他的身体,他们苦劝赵赫,在家坐镇就行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他去了也没用,但赵赫不听,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他都要亲眼见证这一切。
“不用多礼。”
赵赫的目光看向李忠的府邸:“李忠可有出来过?”
胡智丙摇头说道:“没有,一直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赵德钊在旁轻声说道:“王爷,衡山王赵克应该已经把事情做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赶快去往皇城吧。”
赵赫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淡声说道:“去敲门,我想见见李忠。”
胡智丙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李忠的府邸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