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翠竹院,林书玖和苏茉都被安置在一处方便照看,南宫邪住进翠竹院,挑了间离她最近的屋子。
夜里,用过晚膳后,林书合提出要带她出去走走散心,说话时表情不自然,眉间凝重似有话要说。有场家庭会议再在等着,她心知肚明,点点头对虎兰交待几句应付南宫邪寻她。
林书合抱着小妹走出翠竹院,走过别致的篱笆竹门突然停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玖儿……”
“怎么了,大哥?”林书玖装糊涂,不解地看着满腹心事的大哥。
微弱灯光下,林书合的脸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两人都很沉默,听着蛙鸣,闻着花香。
有夜来香的味道,林书玖鼻间很痒,忍不住打起喷嚏:“哈啾、哈啾……”
“冷了吗?”看她难受的样子,林书合很紧张,转身要回屋里为她添衣。
林书玖揉揉鼻子将人拦住,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大碍,只是花粉过敏。我不喜欢夜来香,味道很浓。”
短暂的沉默,随即林书合笑出声:“哈哈哈哈……你和玖儿真的不一样,给你,或许它很适合你,素雅。”
随手摘下一朵打碗碗花递到她手间,林书合温柔地笑着,抱着她走进悠长的竹林中。林书合心中一沉,感觉有点难过,预感有些讨厌的事情发生。拿着为她摘来的花,决定将它做成标本收藏。
“玖儿,好好提着灯笼……”
“是,大哥!”
愉悦的回答,一点灯火映照出幸福的剪影,让人羡慕。南宫邪坐在屋顶,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冷眸深邃起来。
小七默默地站在身后,发现主子心绪变了,自从那日在大火中救出王妃后,表情变得柔和很多。
这样好吗?以前他会欣喜若狂为主子高兴,现在他很犹豫,内心纠结王妃和宣王的关系。
一道身影走出翠竹院,没有丝毫躲避,提着灯笼大大方方跟在两人身后。
“王爷,是连玉!”借着灯火,小七瞧清连玉的模样,疑惑他的行为。是在跟踪王妃吗?但是这样不作掩饰的跟踪很扎眼,连玉人不傻。找茅房?似乎走错方向。
“跟着他!”南宫邪下令,瞧着连玉的眼神透着寒意。
小七领命,脚下一点跟上去,隐在暗处监视连玉。
林书玖发现大哥的脚步很慢,平日走出翠竹林只要大约二十分钟,今晚用了半个小时,难不成被张千羽的懒性传染了?
她正暗自懊恼着,林书合开口了:“玖儿,如果……我说如果……”
“嗯,大哥想要说什么?”林书玖拉回心神,很认真地看着听着。
林书合沉默,理顺思绪接着说:“如果爹辞官归乡,你会跟我一起离开云都吗?”
“辞官?”很震撼的问题,她如果没有记错,林家也算官家名门,在朝三代为官,做官成了他们历代传承的家族职业,大哥也在准备考明年的考试。怎么说辞就辞了,有问题!
林书玖调整好表情,收回惊讶慎重地问:“大哥,爹为什么辞官?他得罪了朝中什么人吗?”
林书合摇摇头,笑容很不自然有无奈之苦:“可能是累了,爹想归乡享享清福。”
什么,辞官归乡!连玉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呆若木鸡,错愕地愣了很久,回过神后目光阴冷地瞪着林书玖。都是她的错,把林府逼到绝境,不得不辞官归隐躲避祸端。
可恶!连玉全身都在发抖,胸口憋着一口恶气不吐不快,眼里渐起杀念,狠狠地握住灯柄。
有杀气!
小七和林书玖默契地看向连玉,可惜,连玉将表情藏得很好,宜男宜女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漠地与她四目相对,没有谦卑恭敬。
“是连玉吗?”林书合感到背后有人,转身看到不远处有人打着灯笼停步不前,弱弱的灯火映不清她的脸。
连玉心中一颤,莫名的熟悉感让她眷恋,掩好情绪后提着灯笼向两人走去:“林公子,王妃!”
林书合不讨厌连玉,见他一人打着灯笼在府中走动以为是迷路:“怎么了,找不到路回去吗?”
连玉垂头轻轻点点。
“跟来吧,等会儿我带一同回去。”林书合很温柔地笑,抱着林书玖继续往前走。
躲在暗处的小七为林书合的随和捏把冷汗,他也太好骗了!
“谢谢大……林大公子!”连玉险些说错话,咬咬牙跟着两人一同而行。
林书玖没有怀疑,正巧有事问连玉,爬在林书合肩上看着跟在身后的连玉拉起家常:“连玉,我想和你聊聊王爷的事。”
“王妃想知道什么?”连玉抬头看着她。
“你的身份没有暴露吧,王爷对你讨厌吗?”林书玖仔细思考了下,接着道,“有没有贴身照顾王爷?”
“什么算贴身?”连玉不解地问。
林书玖将头搁在大哥肩上,半眯双眼饶有兴趣地说:“大到沐浴更衣,小到入厕递草纸,他让你做了几样?”
连玉摇摇头,诚实地告诉她自己一直很闲:“除了端茶递水,研墨跑腿外,王爷都不需要人伺候。”
怎么可能,他是王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王爷!
“你确定?”她不相信。
“回王妃,王爷与贵家子弟不一样,私事都是自己打理,不要人伺候。”连玉一一道来,很奇怪她纠结南宫邪的私事。
“失败!”林书玖偿到失败的心酸,懒懒地倒在大哥怀中提不起精神,颓废了几秒想起与皇上的半年之约,为了项上人头,高位相公,她拼了,干劲十足地思考第二计划。
决定了,施行催眠术!
不过,过程很危险,南宫邪不是普通人,身在勾心斗角、暗藏杀机的皇室,警惕性很高,很难让他放松攻破心里防线。若是催眠进行到一半,他强制清醒,她会是个大悲剧,有被碎尸的风险。
她想事情很认真,皱眉的样子像个小老头,逗得林书合轻笑:“想什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大哥!”林书玖娇嗔打断她思考的大哥,看到主院到了,不禁深吸一口气,准备参加家庭批斗会,林老头肯定会毒舌攻击。
“连玉,你留在这里稍等!”林书合抱着小妹让身后的连玉到侧厅坐着,然后才转到最东面的书房。
有丫环瞧见两人,立即扣门传话:“老爷,公子和小姐到了!”
“嗯,让他们进来!”书房内传出一把沧桑的嗓音,候在门外的丫环推开门,将两位主子让进书房,然后关好门守在外面,机警地四处看看,防止有人偷听。
书房内,林绛焕端坐在书桌后,林母坐在旁边,两人表情很严肃,屋内气氛变得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见他们进来,林绛焕指着左侧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林书合看了眼娘亲,抱着小妹坐到指过的椅子上:“爹,我把玖儿带来了!”
“夫人,把东西拿出来。”林绛焕看向身边的妻子,拧着粗眉很慎重。
林母身子抖了下,不舍地看着林书玖,目光哀求地说:“老爷,不要这样。”
“爹、娘,你们有何事要对女儿说?”林书玖看出一家人的怪异,他们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除了林老头其他两人没有下定决心,眼里有犹豫。
“玖儿。”林母偏过头,偷偷地拿手绢抹泪。
林书玖心中很慌张,紧张地看着严肃呆板的林老头,愧疚地认错:“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惹事给你添麻烦,让你和娘亲、大哥担心。”
“玖儿……”林绛焕第一次把她当成女儿,包容她犯下的错,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别再惹事,好好地做邺王妃,为王爷分忧解难。夫人,把东西拿给玖儿。”
“不要,老爷,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女儿。”林母流着泪哀求。
林绛焕苦笑:“夫人,我们和她的缘分到此为止。这样对她对我们都好,你明不明白。把东西给她。”
“大哥?”什么东西让老头如此执着,林书玖有种不好的预感,紧张地握住大哥的手。
林书合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看着争吵的双亲温和道:“爹、娘,不要再吵。让我来告诉玖儿,等她做出决定。”
“合儿……”
“娘,玖儿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强求。”林书合打断娘亲的话,看着怀里的小妹,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是他很喜欢眼前这个认来的小妹,即使她只会闯货,“玖儿,爹要辞官归乡,我、娘还有林府中所有的人都会迁离云都回千夜城,不再回云都。”
“日子定了吗,什么时候离开?我去送送你们。”林书玖很冷静,接受震惊的消息,她心里清楚,林老头辞官是因为她。她是冒名顶替的邺王妃,总有一天会被人拆穿,欺君之罪会毁了整个林府。
她太过冷静,三人很担心,林绛焕拉下老脸,第一次和颜悦色跟她说话:“玖儿,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们一同离开云都。”
“别傻了,爹!总得有人留下来敷衍皇上,如果我也走了,事情只会变得更糟,我们都会被通缉追杀。”林书玖叹了口气,看向疼她的林母真诚道,“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想为林府做点什么,不用内疚、难过。你们先离开,我自有办法全身而退,无需担心。”
如果半年后她无法完成和皇上的约定,后路可得留好,有后备队支援,逃命也容易。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对是施小恩得人气,何况她是真心喜欢林家人,为他们冒险,值!
笃定的话,自信的眼神,林绛焕对她刮目相看,眼里有几分欣赏。
林母为她的懂事心疼,抹着泪走过来抱住她,不舍地说:“玖儿,我舍不得你,不想丢下你一个人。”
“娘,短暂的离别是为了长久的相处,我也不想离开你。别担心,半年后我去找你们。”林书玖回抱林母,柔声安慰着。
林书合不赞同:“留下玖儿一个人在云都不妥,很危险,我不同意。玖儿,跟我们一起离开,放下邺王妃的荣耀成为平凡女子,嫁给疼你爱你能给你幸福的男人。”
“大哥不必多言,我已经做出决定不会更改。”林书玖摇摇头否定他美好的描述,轻柔地着浅笑,半开玩笑,“照顾好爹娘,以后弃笔从商,多赚些钱财,我可不想回来陪你们挨穷,顿顿喝粥啊。”
“玖儿……”林书合哭笑不得。
事情很顺利,林绛焕松了口气:“夫人,把东西给玖儿,日后她会需要。”
林母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叠可观的银票交到林书玖收里,仔细叮嘱:“以后我们不在云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保护好自己。如果邺王对你很好,记得写信告诉我们,留与去你要仔细考虑。”
“嗯,谢谢娘!”林书玖把银票退回去,“这些钱你们带着,大哥经商需要。王府不缺银子,包吃包住。爹,什么时候离开?”
“下月初九。”林绛焕看着她腿说,“你腿有伤不方便送行,离开前夜我让合儿接你到府中吃顿团圆饭。”
“一切听爹安排!”林书玖颔首,还有大半个月,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和他们相处。
“合儿,送玖儿回去休息。”了却一桩心事,林绛焕目送两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