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玖在对紫衣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悲壮,一脸认真,一双澄净清澈的眼眸中干净如泉,毫无杂质,眼底应满了晶莹的泪花和真挚的神情。
她的这副样貌和许多绝世倾城的美人比起来真的不值一提,可唯独那双水润透亮的眸子,却和她的面容格格不入。她原本并不出奇的脸,正是因为她的这一双翦水秋瞳而显得明艳动人了许多。
而她分外争执的眼神,和眼角眉梢将流露出来的悲恸,好像自己真的是忍受了莫大的悲痛,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迫不得已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们。
林书玖说完这句话,还含着泪花的眼眸抬起,快速地掠了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一样,又很快低下头去,趴在地上回到了刚才叩头的姿势。
就在林书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几里地外的虎兰突然莫名的打了一个喷嚏。
冥冥之中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而这边,林书玖说完这番话后,刻意把头又低了下去,其目的就是躲避那个那人审视的目光,以免自己的表情又露出什么破绽。
比起云都皇城后宫里的那些妃嫔的演技,她的演技还显得稚嫩浮夸许多,不能做到逼真入戏,担心自己说完话就偷笑出来,只好拼命压低了头,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土地上,鼻息间能够闻到淡淡的尘土的气息。
她也真是服了自己了,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编出这样的谎话啊。
要是这些话让南宫邪和虎兰本人听到了,南宫邪会是什么表情她暂时还想象不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虎兰要是知道她这么编瞎话,非要气的跳起来不可。
她刚才也是一时情急,着急之下,干脆把自己和虎兰的身份调换了一下。
没错,她现在就不再是邺王妃了,而是邺王妃的陪嫁丫鬟——虎兰。
今晚,就让她做一次虎兰吧。
“你是邺王妃的陪嫁丫鬟?邺王妃真的从云都来到了这里?躲在军营里?”紫衣男人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坐在马背上,说话的语调还是和之前一样带着三分懒意,两分温柔和五分的雍容,“此言当真?”
“大人,千真万确啊!”林书玖一本正经的回答着,同时又一次把额头抵在了地上,不轻不重的磕了一下,“民女不敢再欺瞒大人了,夜里出门女扮男装,也是遵照我家小姐的命令。”
“之前,有传言说那个邺王妃林书玖前不久在云都京城里,杀害了李靖李丞相的独女李雪蕊,不是已经收监,判了斩首吗?后来,又有传言说邺王妃逃狱了,难道邺王爷逃狱后,投奔了邺王爷?”马背上的男人继续问道,唇齿间飘出来的声音饱含磁性,低沉的嗓音清透沉稳,放佛是在寂静的月色下缓缓流动过的泉水,清冽却又凉薄。
“这……这件事原本民女是不该说的,可是……又不敢欺瞒大人。的确是如此。”林书玖点点头,“王妃逃狱后,便投奔了王爷。王爷和王妃感情深厚,于是王爷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将王妃收留在了军中。”
“哦~”男人恍然大悟似得拖着声音,继而唇角掠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出现在了他的唇畔,“如此说来,那位邺王爷倒真是情谊深厚,是个痴情种啊。想必,他也不舍得让自己的夫人丧命,才想出了这样一条计策,为的是日后打赢了战役,凯旋而归的时候,好将功折罪,以此换取你家小姐的性命吧。”
“……”林书玖就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要不是为了获取这个男人的性命,先把自己的命保住,林书玖也不会把这个事情说出来。
毕竟,事情关系到了南宫邪,若是这个男人不是南蛮国的人,而是南翼国的……那很有可能南宫邪藏匿朝廷命犯的事情,就会不胫而走。
不过,这个事情林书玖很早之前就判断过。
其实,就算消息不传出去。以皇帝的脑子,还不至于猜想不到是谁从天牢里劫走了她,又是谁将她收留。
皇帝也是经过无所的明争暗斗,无数的权谋厮杀,最终才会坐到皇帝这个宝座上。
所以,南翼国的当朝皇帝绝不是白痴。必然早就料到了是南宫邪救走,并且收留了她。
在云都内张贴通缉令,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落人口实而做的样子。
实际上,皇子早就知道是南宫邪出手的,可却偏偏当做毫不知情的样子,对南宫邪有所包庇,其主要原因,也是想让南宫邪在这种北疆情势严峻的情况下,打出胜仗,保住南翼国数十年的安乐祥和。
毕竟,和一个李丞相的女儿相比较而言,整个南翼国的繁华安定更为重要。
所以,在战事还没有结束之前,就算邺王妃投奔邺王爷的消息传到了云都那边,皇帝也不会派人来捉她回去。
唯一要提防的,就是李靖李丞相,和后宫皇后联合起来,派出私下培养的大内高手来她她的命。
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和李氏家族的人,都是一伙的。
当初在皇宫宴会上,不也是皇后娘娘一力举荐,想要让李雪蕊嫁入王府,成为南宫邪的侧妃吗。
所以,不用担心皇帝陛下会为难南宫邪。
她其实最应该担心的人,是她自己才对。
可是,眼前这个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一看就是精明缜密的主,要是全部都说假话,必然会被识破。
日后的危险,和眼下失去性命的危险比较一下,她还是选择了先对付眼下的危机,保住今天的生命才是要紧事。
所以刚才说的那番话,她真假参半,只有这样,才能真假难辨。
任凭眼前这个男人再聪敏,也不可能会读心术。定然一时间无法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既然你是邺王妃身边的陪嫁丫鬟,又怎么会半夜里溜出军营呢?你一直跟踪那个蒙面女子,又是何故?”安静了片刻后,男人低醇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林书玖早在刚才就在心里思忖好了该如何答复,咽了咽口中的唾沫,佯装出一副胆战心惊的害怕模样,小声回答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啊。前几日,邺王爷在百合镇里去升龙客栈接我家小姐回军营的时候,在客栈门口看到了一名貌美如花的歌女被人强行霸占,邺王爷心善,变出手主动教训了歹徒,就下了那个歌女。那个歌女就开始整日黏在了王爷身边。我家小姐心思细腻,经过一番试探,居然发现这个歌女会武功,便让奴婢好生盯着,提防是从云都那边派来的人,却没想到今夜,还没到那个小歌女睡的营帐呢,就看到了刚才那个蒙面女子也在军营中,奴婢怀疑是小歌女说扮,这才一路悄悄跟踪过来的……不曾想,耽误了几位爷赶路,民女真的不是有意的呀!”
林书玖回答的恭谨又认真,字里行间听不出一点捏造的水分。
那是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真实的发生过啊。
就在两天前,的确是她在升龙客栈的门口,救下了一名少女,只不过那个少女不是南宫邪主动出手救下的,而是她。宛郁柔儿的确是一个娇俏可人,长相美艳的一个小美人,不过……柔儿会不会武功,是不是蒙面女人,这些话她可都是胡说八道的。
她的话,前半段都是真的。
后半段,全部都是她在胡扯!
不然她怎么解释,她一路跟踪蒙面女子的事情?
只好这样胡编乱造的扯下去。
不过,她的假话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丞相痛失爱女,生为人父的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的闺女报仇?
就算是她从天牢里逃出来了,以丞相在京城这些年的势力关系,派一两个杀手来南宫邪这边探查情报,要她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正因为这种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
所以捏造起来,才更加有让人相信的理由。
林书玖能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并不是全然信口雌黄,天马行空的任嘴胡说八道。
“这么说来,是你家王妃要求一路跟踪出来的?”男人并不理会林书玖的求饶,用着慵懒的语调,径自轻声问道。
“是的大人,若是没有之前,我家王妃对我的吩咐,民女只是一介婢女,怎么敢随意夜出军营呢?”林书玖弓着腰深,俯身在地,诚惶诚恐的回答着。
“如此说来,你与那个蒙面女子当真没有交情,也并不确定那名女子的身份了?”
“是的大人,民女只是一路跟随过来,那女子头上带着斗笠,一直未曾扎下,我家王妃也只是怀疑那个收留的歌女,可却并不能说明,蒙面女子的身份就是那名歌姬。因为……民女一路跟随至此地,也未曾见过女子摘下斗笠。”林书玖颤声回答道。
“那这么说来,既然你是无意躲在草丛里偷窥,那我就应该放你走了?”坐在高头骏马上的男人轻声反问着她,温柔慵懒的语调中夹杂进去了一抹愉快。
“那……”林书玖张嘴,正想说:那民女就谢过这位大人了。
可是,她的嘴里的话刚吐出来一个字,一直单膝跪在她身侧,许久未曾发言的蒙哥却陡然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坐在马背上的男人,脱口而出道:“主子,不可!此女子行径可疑,前后两次口供不一,可见她是何等狡猾。刚才一番说辞,的确有据可依,但仍有疑点,依属下愚见,应当将此女子扣押下来,带回府邸黑牢严加审问,她才方能吐出真话!”
什么?!
林书玖听到这句话,跪在地上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抖,这位大哥,你是不是和我有仇啊,非要弄死我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