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西南部交州观海城背靠滚滚东流的源河支水汾江,坐落在地势高峻的大川山上,扼守着赵国西南边境,是一处险要关塞,翻过大川山就是衰牢人的领地。
永昌二年春,百姓们忙完了农事,熙熙攘攘的涌上街头,这里出现了一伙表演杂耍的人,他们指挥猴子表演跳舞,能口吐大火,惹得百姓们阵阵喝彩,惊为天人。
临近表演结束,其中一端着铜盘来往收钱的人嘴里大声喊着:“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另外,我们因时常流动表演,缺几个搬货的人,若是有青壮年人愿意来的,我们会支付银两,若是有些许天赋,还可以教他这些神技!”
围观者听罢,纷纷议论着:“还能传授这些神技呢?那不如让他们跟上去试试,反正农事不多,而且近来官府……”
旁边人连忙捅了捅说话之人:“嘘,小点声,你不想活了!不过你说得对,让他们去吧,留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饿死了也是难说!”
端着铜盘收钱那人听了,又朗声说:“众位放心,跟着我们去了,一定保佑他们无病无灾,这些神技皆是我们大哥前些时日诚心拜九天圣母娘娘,娘娘感我家大哥心诚,故而降下法旨,传下神技,让大哥好好传授下去。这里是一些神符,只要想跟着我们的,可以过来领一张,随身携带,便可保安然无虞,诸事平顺!”
一时间,上前的青壮年人足有上百人。大家纷纷走到那人面前领了一块竹板,竹板被涂成了朱红色,上面画着一些弯弯扭扭看不懂的字符。
周围人群慢慢散去了,只留下了那些表演杂耍的和领到了竹板的年轻人。随后这些人就被带到了一处很大的宅院,院子里搭了一些茅屋。院子里还有一些武器架子,上面堆满了各种兵器。
那些年轻人被安排到茅屋住下后,表演杂耍的几人匆匆进了正屋大堂。
正屋大堂里陈设很简单,地上铺着席子,正中央摆了一个长约三尺有余的案几。案几后坐着一个山羊胡须,浓眉大眼的壮汉。四周角落里放着青铜油灯。
壮汉听得有人进来方睁开眼睛,那几人进得屋来,最后一消瘦矮小的人向门外看了一圈,随后关上了门。
“大哥,我就说嘛,咱们用这法子一定能招到人,还怕成不了事么?”消瘦矮小之人一屁股坐到了壮汉对面,端起案几上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口茶,抬起手随意地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茶水。
壮汉温声温气地说:“招了多少人?”
“足有百十来号人呢!官府处处为难这些百姓,他们听到只是帮我们搬东西就大多都来了。”
这两人正是王方、王庆兄弟,两人原为交州山林中打劫的强盗,后来杨叔子变法之时,因为官府法令严苛,不敢下山,后来宣宗驾崩,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时摇身一变成了良民,而且家中还被封了几亩良田,本想着日后就以种田为营生了,却不曾想老氏贵族们重新把持朝政,各地有权势之人带着家丁到处抢占土地。王家兄弟二人家里的几亩良田也被占了去,兄弟二人不服,去找官府讨要公道,又被以扰乱地方安宁为名结结实实狠打了一顿。
兄弟二人回到家中,心中只觉得憋屈,商议之下,便有了今日的举动。
壮汉王方看着弟弟王庆兴高采烈的样子,泼了一盆冷水:“这些人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这才跟着来的,若是等我们起事之时全都逃走了怎么办?我们最后只能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王庆一怔,略一思索,说:“大哥,只要我们动手快一些不就好了。我看就明晚吧,我带咱们以前的兄弟们冲进去杀了那个狗官,出来后威吓他们,那群人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农人,到时必然害怕官府追究,一定死心塌地地跟着咱们。”
“倒也是一个好法子,那就这么干吧,只是明晚我们须得派他们上街去,不然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参与,必然会心生畏惧逃走的。至于以后要扩充这又该当如何呢?加上他们也才只有二百多人,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突然,门边有人敲门,兄弟二人连忙安静了下来,门边站着的一人将门开了一条缝,原来是在院门外放哨的。
“首领,门外有一道士求见!”那人小声说到。这些人都是他们当强盗占山为王之时带下来的兄弟,因此他们还称王方为首领。
王方看着王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道士前来呢?莫非是路过化缘的?
王庆起身说:“哥哥,我去看看。”说完就往外走。
“此时正是非常时期,好生打发了就是,莫要生出事端。”王方大声说。
“知道了!”
王庆带了两个兄弟出得门外,只见一个身着黄色道袍,手持拂尘,留着山羊胡须,身材瘦长的道士站在门边。
道士看有人出来,作揖行礼道:“贫道凌虚子,看诸位在街上收纳年轻壮士,故此前来拜会。”
王庆听完,眼睛微眯,朝着身后的两人暗暗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走到了道士身后。凌虚子犹如未闻,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王庆。
王庆哈哈一笑,说:“道长来我庄上,不知有何贵干啊?”
“贫道想着阁下带这么多人来,必然不是为了只单单搬东西吧,想来阁下耍弄技艺,也没有这么多东西要带着呀。贫道想是为了什么大事吧。”
“道长怎得乱说呢?我就一江湖杂耍之人,能做得什么大事来?”
凌虚子道:“那这身后两人为何要怀中藏着短剑呢?莫非是要贫道的性命不成?你不是这庄上的主事人,还是回去告诉里面的那位就说贫道凌虚子前来要给他献上一些好东西。”
“哈哈,道长前来要给在下献上什么好东西啊?”王方哈哈大笑着走出了院门。原来王方久久不见弟弟回来,怕他又惹出什么事端来,这才出来了。
凌虚子缓缓开口:“贫道要献上的东西岂可在此地就拿出来啊,还是去庄上一叙吧。”
“哎呀,哈哈,”王方拍了拍额头,“是了是了,既然是好东西,当去庄上才能拿出来,是王方有些怠慢了。请,道长里面进去坐下祥叙。”
几人走进正堂,分主宾落座。
“道长这下可以拿出来了吧。”王庆翻了个白眼,因为在门外凌虚子说他主不了事,因而对这个道士心中没有几分好感。
凌虚子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茶水,右手拂了一把胡须,这才说:“若是贫道所料不差,庄主是要起事造反呐。”
王方心中一凛,随即又笑了起来,“道长平白说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再说我只找了一百多人,能造得什么反呢?”
凌虚子摸着胡须,不疾不徐地说:“仅凭这一百多人确实造不得反,可是抹黑前去刺杀刺史唐鹤委实够了。贫道既然前来,自然想助庄主一臂之力。”
王庆说到:“谁知道你这道士说得是真是假,莫不是在诓骗我们兄弟二人?再说你为何要来助我们呢?”
凌虚子收起笑意,“贫道平生最敬重之人当属杨公,杨公变法图强,使百姓安居乐业,再无饥迫之危,不曾想新君无道,致使杨公被杀,如今氏族们强买强卖土地,流民四起,百姓又要苦不堪言。故而贫道也想试试能不能替天下铲除那些逆臣!”
听了凌虚子的一番话,王方看着久久不能平复的道士,觉得不似作假,这才笑着说:“道长且请息怒。只是纵然我兄弟二人想要起事,这既无兵马又无粮草军械,如何做的了?”
“这就是我为庄主要献上的东西。庄主可早日攻下刺史府,进而占了整个观海城,若有可能,可发兵极速攻打默牢关。据贫道所知,默牢关只有万余兵甲,加之连年并无战事,战力早十不存一,只需两万人马就可攻下。”
王庆插嘴道:“现在只有两百,哪来的两万?说得轻巧。”
“听道长好好说,莫要插嘴!”
王庆撇了撇嘴。
“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理由,只需打出为杨公报仇,清除皇上身边逆臣,为百姓讨说法的理由,相信会有不少人来响应的。待攻下默牢关,进而攻打平州,到时粮草辎重就会得到解决。最后再图其他各州。”
王方拍手称赞:“甚妙啊。只是我们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朝廷只怕会派兵前来,我等又当作何计议?”
“朝中并无可用之兵,贫道早已了解过,如今朝廷兵马大多在北部漠南、漠北两城驻扎,据此地不知有多远。朝中一时半会不会有援兵来的。”
王方见凌虚子说得极为肯定,当下放心不少,“那我明晚就动手,如何?”
凌虚子挥动拂尘,说:“最好不过。贫道还要恳求庄主,起兵后每过州郡当严于军纪,莫要做出烧杀抢掠之事,否则会让天下百姓抗拒,到时怕大事难成。”
“当然当然,我知晓了。”
王方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黑了,除了院里的火把照出的光亮,其他地方尽皆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