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劲吹,旌旗招展,旷野中一阵飞沙走石,尘土弥漫在空中,平壤城以西的旷野里,五万高句丽军已经扎稳了阵脚,弓兵、弩兵、枪兵、刀盾并以及骑兵依次排列。
五千最犀利的高句丽轻骑兵为中军,将主将乙支文德簇拥在队伍中间,乙支文德立马在一杆高句丽王旗之下,目光复杂地望着远方出现的一条黑线。
乙支文德压力极大,尽管他在两年前大显身手,利用假投降的诡计诱敌深入,大败隋军,被美誉为高句丽第一名将。
但乙支文德心里清楚,两年前他战胜隋军多少有点侥幸的成分,他利用了隋军轻敌的弱点,还有隋军内部矛盾重重,各自为阵,所以他才能各个击破。
但这一次他面对隋军精锐,又有多大把握再塑辉煌呢?他心中着实没有一点把握。
乙支文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城墙,高高的城墙上有一顶青色罗伞,那是莫离支渊太祚在城墙上观战。
渊太祚态度强硬,认为他们一定能战胜隋军,这多多少少给了乙支文德一点信心,使他想起城内还有八万后备军队,一旦两军处于胶着状态,后备军及时杀出,他们获胜的希望就大得多了。
两军决战的战场安排在距离平壤城约五里外,这里地势平坦开阔,足以摆开战场,而且城中后备军也能及时赶到,位置不远不近,对高句丽军队非常有利。
远处,一条黑线越走越近,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旌旗招展,长矛如林,隋军士气高昂,杀气冲天。
但三万隋军并没有立刻出击,而是在三里外停住了,他们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率先出击。
乙支文德轻轻一挥手,“擂鼓,骑兵列阵!”
鼓声轰隆隆敲响,五千骑兵缓缓出阵,
此时,隋军主帅来护儿已听见了远处高句丽军的阵地内隐隐传来了鼓声,一名高台上的眺望兵大喊:“大帅,敌军骑兵开始列阵了!”
来护儿凝视着远方,此时正值上午,几道阳光从密布的乌云中透射出来,照亮了远方的旷野高地,只见乙支文德的骑兵军阵正一步步向前异动,他们似乎已经做好主动出击的准备。
来护儿立刻冷冷下令道:“大军立刻做好战斗准备!”
“呜——”
低沉的号角声在隋军队上空回荡,隆隆的战鼓声敲响,隋军士兵纷纷起身备战,一千骑兵上马,勒紧了缰绳,张弓搭箭,长矛缓缓举起。
隋军宽度延绵三里,七千弓弩手列阵成三排,刷地举起了长弓和军弩,严阵以待,他们期待高句丽骑兵首先发动攻击,使他们弓箭能够发挥威力。
乌云再一次闭合,阳光消失了,阴沉的乌云下,隋军列成了倒三角军阵,旌旗飘展,盔甲乌黑,长矛形成一片锐利的森林,阴沉的天地之间充满杀气,足以令任何一个对手不敢轻敌。
乙支文德并没有立刻下令骑兵进攻,他只是试探一下隋军怎么对付骑兵的冲击,
隋军也没有发动攻击,双方都在等待,左翼主将周法尚低声对身旁的大将孟云飞道:“孟将军看见没有,敌军虽然出动骑兵,但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意思,估计他们还是害怕我们的弓弩军。”
孟云飞微微叹道:“这一战关系到两国国运,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啊!”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双方对峙,谁都没有主动发起进攻,就仿佛在考验恒心和耐力,看谁先坚持不住。
高句丽骑兵首领叫做大贺安,他并不是高句丽人,而是一名契丹贵族,但他妻子却是高句丽王族。
三年前,高句丽用契丹急需的生铁换回了五千匹战马,组建了他们骑兵,但高句丽缺乏统领骑兵的大将,大贺安便自告奋勇南下帮助高句丽人建立骑兵,同时也出任骑兵统帅。
大贺安身材魁梧,剃发染面,相貌十分凶狠,手执一柄五十斤的大斧,武艺高强,在契丹颇有勇名,他胯下战马叫做烈龙,浑身赤红,雄健强壮,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宝马,原是契丹王最心爱的三匹宝马之一,去年赐给了大贺安。
此时他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在高句丽训练骑兵三年,就等待着与隋军激战的这一刻。
这时,一名骑兵将领忽然指着对方阵营道:“大贺将军,对方好像有动静了!”
大贺安凝神向远处望去,只见隋军的阵脚开始现了变化,一支约千余人的隋骑兵离开了主阵,走斜线奔至距高句丽军一里外的右侧面,很明显是要进攻高句丽弓弩手的侧翼。
这是对弓弩手的巨大威胁,如果高句丽军再不变阵,弓弩手将遭到致命的冲击,大贺安霍地回头向主阵望去,只见主将乙支文德神情凝重,依旧按兵不动。
但大贺安发现弓弩军自己已变阵,三千弩兵调头向东,正好对阵侧面的隋骑兵,大贺安一颗心放下。
隋军大阵前,来护儿在做最后的战争动员,乌骓马迎风飞驰,手中大刀在将士的长矛上碰撞,高声喊道:“大隋将士们,跟随我出征的儿郎们,今天将是我们和高句丽军队决战,维护我们大隋荣耀的时刻到了,要用我们的生命和热血证明,我们才是天下最强悍的军队,儿郎们,跟随我奋勇杀敌!”
“愿为大帅效死命!”
隋军将士一声呐喊,长矛高高举起,俨如竖起一片森林,声如起伏的闷雷:“奋勇杀敌!”
.......
双方的对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时间已渐渐到了中午,又是一阵飞沙走石,漫天的黄尘弥漫在空中,远方旷野上的隋军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城门已经开了,数百名盔甲鲜明的骑兵簇拥着渊太祚从城内出来,他们奔上了一座小小山岗,这里距离战场更近,看得更加清晰。
渊太祚身披黄金盔甲,头戴金盔,骑在一匹雄壮油亮的乌鬃马上,手执一根长约一丈三尺的锋利长槊,威风凛凛。
他就像一员渴望冲上战场的大将,冷冷地注视着隋军的大阵,脸上又掩饰不住那种与隋军大战的期盼之色。
此时渊太祚终于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再拖下去,军队的士气会渐渐消失,他已全然忘记了乙支文德才是军队主将,回头对士兵令道:“擂鼓催战!”
他的长子渊盖苏文吓了一跳,低声劝父亲道:“父亲还是让乙支大将军指挥战斗吧!”
“不!“
渊太祚眺望着隋军平静的军阵,冷冷道:“他只是大将,我才是军队主帅,给我擂鼓!”
催战的战鼓声轰隆隆敲响了,乙支文德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远处山岗上的一群骑兵,仿佛也看得了渊太祚阴冷的目光,这是渊太祚在逼他出战了。
乙支文德心中十分无奈,尽管他知道主动出击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有了选择余地,他心中其实也很清楚,根本原因是高句丽的财力已经无法负担这五千骑兵的巨大开支了,渊太祚要用这支骑兵来画一道绚丽的晚霞。
乙支文德一咬牙,催马在骑兵队伍面前奔行,厉声高喊:“隋军要烧毁你们房屋,要抢夺你们的财物,要杀死你们的妻子和孩子,你们的家园只能靠自己来保护,勇士们,荣誉是属于你们,属于高句丽人,杀退隋军,将他们赶出我们的土地!”
“赶出我们土地!”高句丽人的民族激清被乙支文德点燃了,他高举长矛,齐声呐喊。
乙支文德长矛一指隋军大阵,“杀!”
高句丽骑兵的攻势发动了,五千骑兵催动战马,铺天盖地地向隋军杀去,呐喊声、吼叫声、马蹄奔腾声,响彻了原野。
隋军大阵依然保持着安静,但在一片数十步宽的阻马栅栏背后,七千隋军弓弩手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分为三队,人人手执劲弩,弩箭斜指天空。
让高句丽人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在弓弩手之后隐藏着二百架小型投石机,每架十人操纵,用牛皮绞绳将投石机绷紧,兜袋中放着三十斤重的石块,弩箭和投石机形成了远近两道打击防线,隋军已经严阵以待。
来护儿注视着远方千军万马席卷而来,五千高句丽骑兵如汹涌的波涛,在旷野里起伏奔腾,来护儿眼中也露出了冰冷的笑意,这一天他已等待了两年。
第一次攻打高句丽时留下的耻辱令他夜夜难眠,为了雪洗耻辱,他仔细研究了高句丽军队优缺点,尤其是这支五千人骑兵。
他知道这支骑兵是由契丹人训练而成,大隋更是和契丹骑兵打过无数次交道,契丹骑兵作战特点他了如指掌,他们进攻时如山洪暴发,来势汹猛,但他们却后继乏力。
那么这支高句丽骑兵会不会有同样的问题,从他们不顾一切的进攻,来护儿便仿佛看见了契丹骑兵的影子。
在他身后不远处,李靖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尽管他对军事又很深的研究,但他却是第一次面临实战的考验,不过他还是感到一些布兵细节上的不妥。
来护儿这种驻阵防守的战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阻马栅栏远不像大营栅栏那般坚固,敌军一旦冲上来,便很容易将它们撞飞,伤到弓弩士兵,而且后面就是投石机,隋军缺乏换阵的空地,不利于防御和组织反攻。
他催马上前低声提醒来护儿,“大帅,投石机不利于弓弩士兵后退,也会阻碍长矛军出阵!”
来护儿却全神贯注望着远方疾奔而来的骑兵,眼睛里充满临战的兴奋,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李靖的提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