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魔吞噬人类的源灵之后,并不会直接让人死去,这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好比一个大修行者夺舍了另一个人的意识之后,虽然是他来主导,但是也不能立马就将原来主人的意识给毁灭,只能是先压制,而后慢慢磨灭。
很多魇傀那怕沦陷了,只要还有一丝源灵,那无涯学宫也能将之救回。毕竟灵丘院多年来对药道这方面的造诣无人能敌,短短几个月里就已经测试出可以逆转魇力,固灵培元的丹药。
并且学宫慷慨无私,免费帮无数百姓根除魇魔,在云洲百姓心中,无涯学宫恍若神灵,这也归功于无涯学宫怀柔的决策。
如今魇晶只剩其一,却也是最难的抉择,若不毁掉,那这场灾厄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若要毁掉,则需要冒天下之大不违,一时间无涯学宫陷入两难境地。
眼看魇傀逐渐逼近法阵,酒消愁一声令下,无涯学宫弟子以及那些前来援助的云洲大小势力们,如同开圈的山羊,瞬间就冲出阵法外,迎上密密麻麻的魇傀。
这些魇傀不仅仅有凡人,还有不少修行者,他们以妖兽为骑,彼此之间进退有秩,看起来更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
学宫方面的防御则是显得束手束脚,他们做的最多的不是攻击,而是用灵力直接逼出那些人类魇傀身上的能量,让他们失去行动力。
只有生命受到威胁时,不得已才痛下杀手,显然也是因为贯彻“救”字理念才导致的结果。
而云舰后方,泰山城门大大开着,许多低阶修行者护卫在后,将这些失去行动能力的魇傀搬回,交给那些守候在门后的凡人壮士们,由他们送到灵丘院的驻扎地去。
城楼上一些体力较好的洗墨院子弟,相互轮换手中的鼓棒,挥洒着灵力,和琴师乐士们一同奏起战歌,听得人心潮澎拜,热血沸腾。
月冬雪把拐杖放在墙边靠着,抬手将发带轻轻系了一下,却听冢无二在一旁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虽然这话严桂和聂浪听得一头雾水,但是知情的其他人自然明白他说的出发,是去做什么。
“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吧,能救就多救一些。”但修说话同时,手掌握拳紧紧撰着袖口,盯着下方的战场一动不动,似乎努力在掩饰什么。再看徐大山,这个一向豪爽的大师兄这分钟也是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但修的说法。
意思已经很明白,再继续说下去就显得有些不识趣了,冢无二看看一边那些卖力擂鼓的弟子,气不打一处来。
“敲的什么玩意儿,难听死了。”大步走到城墙边,冢无二一把推开面前正在擂鼓的洗墨院弟子,抬手一掌轰出,把那些正在擂鼓奏乐的人全都震开,让这片天地间一下安静了不少。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听到冢无二破口大骂道:“这是在战场,不是在青楼,一个个的跟特么卒了姨夫一样,全特么给老子停下,别丢人了!”
“王八蛋,你想做什么?”
先前那名被冢无二推开的汉子回头大喝,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刚刚在城墙上摔了个脸着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语气了。
远处那些被他震开的人同样也面带怒气看向这个捣乱的家伙,要不是平时修养较好,可能鼓槌已经华丽的落到了冢无二头上。
“闭嘴,莫给爷比比,一群蠢蛋,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战歌。”
一边的争吵很大声,自然引起了城墙上许多人的注意,转眼看去只见冢无二直接从灵内界里拿出一个唢呐,看得包括月冬雪在内的所有人在内都有些发愣。
“你是那家子弟,竟敢如此不知好歹打断凯歌,打扮得这么恶形畸样,难道你还想用一个破唢呐来奏乐不成?”
冢无二的服装一向都和所有人的不一样,其他人早已经习惯了,而且因为是冬天,他还披上了一件大衣,显得怪异非常。这名呵斥的老琴师平时应该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时间也没有认出冢无二这个世院大弟子。
“别跟爷人五人六的,风衣听过么?不懂别给爷比比赖赖,谁说唢呐就不行了?老子能从你出生满月吹到你坟头草三丈高你信不?”
“你……”
老者还想说什么,却只见冢无二深吸一口气,一阵高亢的乐声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都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泰山城外,无涯学宫一方的人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城墙上的战鼓声忽然停了。
许多人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奏乐,战场上只有生死瞬间的纠葛。然而鼓声才息,唢呐就起,传遍了战场的每一处,却是让人惊奇。
华美的乐章娓娓动听,抑扬顿挫恰到好处,好似沙漠里的甘霖,又像夏日里的清风,让人仿佛脱胎重生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不已。
战场上的人们只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不停的催促着他们向前,手中只有使不完的力气,以及满腔滚烫的赤诚。暖才文学网
许多人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坐在城墙上吹奏唢呐的男人,眼神之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再回头时,他们身上那些交错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甚至有人觉得,只要这阵唢呐之声不停,那他们就永不会疲惫,可以一直战斗下去。
原先那些城墙上奏乐的人这个呆若木鸡,听着这慷慨激昂的唢呐声,每个人都仿佛置身于高山之巅,傲气凌神,风采无匹。不仅仅是他们,就连月冬雪等人都身有所感,十分震撼。
“冢师弟居然还有这般超凡的乐曲天赋,可真是让人意外万分啊!”
徐大山的脸色涨红,不是羞涩,而是被身体里的战意撑的。因为一直没穿上衣,所以他上身硬朗的肌肉下,肉眼可见的闪过无数金色纹路,那是被冢无二吹奏的乐曲带动的战意。
看向冢无二的同时,他下意识分就想一巴掌拍到月冬雪身上,然而却被聂浪及时拦下,他这才发现月冬雪一动不动,周身泛起一丝淡淡的紫光,居然是陷入了顿悟之中。
“我的个乖乖,这是又要突破的节奏?也太变态了吧!”感受着月冬雪体内不停运转的灵力,徐大山似乎忘记了自己才双劫同渡破境的事,看着月冬雪震惊不已。
但修和严桂显然并不吃惊,毕竟刚刚才有一个更变态的前车之鉴,他们的承受能力已经好了不少。
严桂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视线在冢无二和月冬雪之间来回,随后看向徐大山问道:“先前你们所说的出发是什么意思?”
这话让聂浪也好奇不已,却让徐大山眉头狂跳,他真的很不擅长撒谎,但是看到二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又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我……我……我……我受不了啦,我要去打架去了。”
严桂和聂浪等了半天,结果只等来了徐大山这么一句,还没来得及阻止,徐大山就一步踏上墙头,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与他一起的还有风度翩翩的但修,人还在半空,无数灵力所化的箭矢凭空出现,径直的往战场上飞去,许多魇傀被灵箭入体,立马失去行动,呆呆的站在原地。
二人直接掠过云舰,转眼就加入了战团之中,让城墙上的聂浪和严桂面面相觑,心中越加觉得有猫腻,看来这几个家伙之间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入定的月冬雪是不能打扰的了,冢无二那边唢呐吹的正上头,而且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信息简直是痴人说梦,心头郁闷的严桂同样也飞身而起,找魇傀发泄去了,剩聂浪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一曲终了,冢无二起身下了城墙,看着还久久未回神的一众洗墨院的学士,毫不客气的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扔到先前那名和他发生口角的老者手中。
“曲谱拿去,以后就按照这个奏,别再抱着你们那些垃圾当宝,半点作用没有。”
老者回神,看着手中的纸卷激动不已,直接捧着曲谱跪下行谢礼,早已经忘了之前的那些不愉快。
走过来的冢无二看到了月冬雪的模样,也不意外,拿出一根草烟自己点上,就趴在城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明明是在下方的战场,背影却给聂浪一种萧瑟凄楚的感觉。
“我这辈子从未听过如此天籁之音,这首曲子叫什么?”
“天荒!”冢无二罕见的没有碎嘴,只是淡淡回答。
聂浪思索几息,抬头说道:“我对书山所存的典籍也了解不少,从未听过这首曲名,不知来自何方?”
“你没听过正常,这是来自于一个遥远的龙之国度的曲子,谱作的人是一些数礼忘文的家伙。”
“我也从未听过有这样的龙之国度,不过既然是如此卑劣的品性,又怎么能作出这等良曲?”
冢无二只是自嘲一笑道:“因为这是他们以家里的底蕴为基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作的。”
“原来如此!”聂浪明白了冢无二的意思,居然升起一股感同身受的情绪,若有所指的说道:“人总有一天会认识到自己的根是什么的。”
“也许吧!”冢无二叹息一声,视线仿佛是看到了那个遥远的国度,答道:“叛逆得久了,有些人连自己的家是那里都忘了,家里人善良舍不得打,但熊孩子总是不知所谓,反而恃宠而骄。”
“属于家里的东西,孩子永远带不走,该回来的,终会回来!”
聂浪说完,同样看向了远方,虽然没有听过冢无二所说的那个国度,但是想来那里应该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