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作为上古凶兽之一,很有几分威风霸气,它素来喜欢垂着眼皮子看人,但是如今不比往日,以它如今的光景,垂着眼皮子只能看到地面了
是以它便扇动翅膀飞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道:“凡人,尔等召本尊出来究竟意欲何为?本尊忙得很,可没有时间与你们磨蹭。”
闻言,连雾便道:“只是方才遇到了些小麻烦,眼下……已经解决了。”
穷奇便哼了一声,轻蔑地道:“你指的是那逃走的小畜生?本尊才刚出现,它便闻风而逃了,呵,本尊一根指头就能碾死它。”
它说罢,又嫌弃地看着连雾,道:“修为如此低微,司灵道的传承到了如今,竟然衰落至此,本尊实在是不忍侧目。”
听它这样说,连雾便不由问道:“总听你提到司灵道,不知这司灵道究竟是个什么?我并未得到什么传承。”
穷奇嗤笑:“你自然是不知道了,此事无人比本尊更为清楚。”它说着便洋洋得意起来,摆了摆尾巴,道:“司灵道乃是当年盘古持开天斧,将混沌破开,一分为二,三千神魔不知陨落多少,彼时尚没有六道轮回,其中的怨气与阴、魔二气在洪荒大地上无处可去,便聚集在不周山下,又有一人应运而生,主的便是司灵道,后水神共工那巫族蛮神撞倒不周山,司灵道便得以现世。”
一行人听得云里雾里,半懂不懂,那穷奇又不耐烦了,一甩尾巴道:“日后你便知晓了,只怕以你这修为,活不到那时候,免得本尊白费口舌。”
眼下林中只剩下这三人一兽,哦,对了,头顶还有一只鸟,但是不敢靠近,也不鸣叫,只在天上远远地盘旋着,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连雾总算将那句疑惑问出口:“这不是清宥长老的那只小朱雀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陵貉伸手招了招,淡声道:“顺手而已。”那小朱雀见了,又盘旋片刻,似乎在迟疑,随后才猛地俯冲下来,化成一道金色的流光一头钻进陵貉的袖中。
连雾:“……”
穷奇太小,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威慑力,但是不知为何,飞禽走兽都十分惧怕它,不说之前一溜烟就逃个没影的电光兽,就连小朱雀也十分忌惮于它,更别提从樊派意身上搜出来的灰鸰了。
樊派意为人狡诈,谎话更是张口即来,原本三人都对他之前所提的灰鸰没抱什么希望,但是连雾不甘心,他想着好歹是花了一番力气,被樊派意诳来打什么妖兽,他是不肯白白吃这暗亏的。
于是他在陵貉的默许下,将樊派意的灵兽袋和储物袋搜罗了出来,桦崂忙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连雾,那里面有些什么?”
连雾先打开储物袋看了一眼,挑眉道:“一些下品晶石,两件下品法器,两颗妖丹,杂七杂八,以及……一个树根?”他说着把那树根拿出来,不禁笑了:“这人可真有趣,树根都枯了,还当宝贝似的收着?”
他说着就将那树根拿出来,桦崂一看,可不是当宝贝似的收着么?上好的百年铁头木打造的盒子,上面镶嵌了一层透明的琉璃,以防灵气外泄,其中放着一块黑漆漆的树根,显然以及干枯多时了,须根都卷曲起来,死气沉沉。
连雾正要放回去,忽然“咦”了一声,他将那盒子凑近跟前仔细地查看,陵貉疑惑,桦崂见他面有异色,便好奇道:“怎么了?莫非这树根还有什么玄机?”
“你们看,”连雾将那盒子递到两人跟前,指着其中一处,道:“这树根明显已经干枯多时了,但是上面竟然还发出了嫩芽。”
两人一看,果然如此,那干瘪的树根缠绕间,确实发出了一点青嫩的芽叶,看起来青翠可爱,但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树的根。
连雾问陵貉,陵貉看了片刻,摇头道:“只是一截树根,看不出是什么。”
“好吧。”连雾颇有些失望地将那树根收起来,随即又打开了那个灵兽袋,往里一瞧,骤然大喜,其中竟然真的有一只灰鸰。
那灰鸰甫一落地便缩了起来,原本它是打死也不肯出来的,于是连雾毫不怜惜地动手拽住它的尾羽,直接把它从灵兽袋里拽了出来。
灰鸰瑟瑟地蹲在地上打着抖儿,低着脖子,弓着翅膀,两丈来高的身子,缩得跟只鹌鹑似的,圆圆的眼睛里面全是惶恐,不敢动弹,看起来十分可怜。
连雾只好对穷奇商量着道:“不如……你先回去图里面?”
这一下不得了,穷奇瞪起眼睛来,冲他哇哇咆哮:“你说什么?你区区一介凡人,竟敢要本尊回避?想当年本尊横行洪荒之时,谁敢对本尊无礼?”
连雾只好连忙安抚,口中顺着它道:“是是是,穷奇大人威风凛凛,我等凡人只能仰望,哪里敢有半点不敬。”
穷奇这才满意了,体内开始漫出银白色的光芒,身形也渐渐透明起来,还不忘语气严肃地警告连雾:“凡人,你可要勤加修炼,虽然你确实有点废物,既然如今已经继承了司灵道,若是没有实力,待本尊下次出来,便生吃了你!”
穷奇消失之后,灰鸰也不再缩成个鹌鹑样了,那千妖万鬼图上面的背生双翼的白虎也慢慢消散,重新变成一堆凌乱的线条,不知是不是连雾的错觉,他觉得那线条愈发清晰了。
桦崂对着满地尸体,又念了一通往生咒和阿弥陀佛,直到连雾不耐烦地问他还走不走时,这才忙不迭地爬上灰鸰的背。
三人乘着灰鸰一路往北而飞,这鸟的速度虽然不及当初的鸿鹪快,但是胜在耐力极好,一连飞行三四日都不需要休息,且还没有个鸟头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别提多轻松了。
陵貉端坐得笔直,闭目养神,连雾坐了会儿就耐不住,他坐着时向来不端正,腰总软着,挺直了不到片刻又觉得累得慌,便厚着脸皮对陵貉笑道:“师兄,你坐得稳么?”
陵貉睁眼看了看他,道:“稳。”
“那太好了,师兄,我坐不稳。”
闻言,陵貉便挪了个位置,示意他靠过来,连雾大喜,赶紧坐过去,背倚着陵貉的右肩,道:“果然还是师兄靠着舒服。”
桦崂终于吃空了他的存粮,正闲得发慌在念金刚经,见连雾那惫懒样儿,便叹气道:“想当年,我也是有个师兄的,只可惜我师父看的不牢靠,那师兄最后变成我师叔了,若不是那一遭,只怕我现在也是个有人疼的呢。”
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连雾心情好,只是斜眼瞟了瞟他,懒得搭理他那酸溜溜的口气。
三人乘着灰鸰,这一飞便是六七日,直到下方出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寺庙,从上方远远看去,殿宇气势恢宏,香烟缭绕,梵唱声声,有浑厚的钟声隐隐从庙中传来,深沉而清远。
北禅寺到了。
三人在寺庙前停下,有小沙弥过来双手合十行礼,声音稚气:“几位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明言,有些日子没见,你竟然这样高了。”桦崂伸手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笑嘻嘻的。
“啊?”那叫明言的小沙弥这才抬起头来,惊喜道:“桦崂师兄,你回来了?”
桦崂笑道:“是啊,师父发了传音符给二师伯,二师伯便打发我回来了。”
明言将自己的小光头从桦崂手下移开,面上红红的,有点害羞地道:“桦崂师兄,我已经长大了,道远师兄告诉我不能被人摸头的,会长不高。”
桦崂收回手,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红果子来,道:“别听道远的,他整日闷着吃斋修炼,你可不要学他,长大了便成个小老头,给,这两个果子是师兄专门给你和明戒留着的,拿去吃吧。”
“谢谢师兄!”明言高兴地接过那两个果子,小心地捧着,划动着小腿飞快地往寺里跑去。
跑了一会他觉得不对劲,忙又转回来,将那两个果子塞进怀里,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向连雾两人道:“阿弥陀佛,施主,小僧失礼了,敢问施主来北禅寺有何要事?”
“寻人。”陵貉答道。
“寻得是什么人?”
连雾接道:“我们找的是一位叫善痴的和尚,不知他现在是否在寺中?”
“等等,你们要找谁?”桦崂面色奇异,似乎没有听清楚一般,特意转头又问了一遍。
连雾只好再次回答:“一个叫善痴的和尚。”
“桦崂师兄,他们找的是善痴尊者,那不是你的师叔么?”连小明言都听明白了,出声提醒道,见桦崂仍是没什么反应,不由有些担心他出去三年,将他师叔给忘个干净了,有点着急地道:“善痴尊者,就是天天与人打架打断腿的那位。”
“……”桦崂表情木然,他自然知道善痴尊者是谁,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巧?一想到自己天天对着师叔的好友,大倒师叔的苦水,师叔那个暴脾气,一拳能砸烂他半个脑瓜子,他心中实在碜得慌……阿弥陀佛,佛祖,弟子知错了!带弟子走吧!弟子以后再也不吃肉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