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将官差送走,孙家便迎来了一波波贺喜的乡亲,靠山村出了个举人老爷,绝对是土地爷显灵了,不少人家在督促自家孩子念书上也更加用心了。
不几日,孙润便从县里回来了,并带回来一个消息,朝廷将于皇上五十大寿时开恩科,而今距离万寿节已经不到一年时间。
孙润如今已经十八岁,他非常希望能够借着这次机会高中进士,十九岁的进士,必将会在圣上心里留下深刻印象,对他日后的仕途会有巨大帮助。
因此,他们将举家迁往京城。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靠山村都轰动了,这意味着或许过不了多久,孙家或许就要飞黄腾达了,这是他们曾经的乡亲啊,说出去都会面上有光,虽然孙家可能永远不会再回到这偏僻的小山村了。
故而不管是关系近的还是远的,都想在未来的朝廷命官跟前刷刷好感度,村里为孙家举办了隆重的送别宴会,明里暗里提点孙家千万不要忘了他们。
天歌很是为孙润感到高兴,但心里还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来到这里之后她真正亲近的朋友大概就只有孙润和孙芸儿了,如今他们一家都要离开,她难免会感到惆怅。
临别前一天,孙家四口来向柳氏和天歌道别,这么多年来两家互相帮助扶持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日后孙家青云直上,这份情谊也会慢慢变淡,两家人心里虽然清楚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孙润将一摞书交给天歌,这是他去郡里考试时专门为天歌买的,天歌要给钱,他却拒绝了,说是给天歌的临别礼物。
孙芸儿抱着天歌大哭了一场,孙家人其实对于进京也是很忐忑的,那里毕竟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他们不过是乡下来的,能不能融入进去还不一定。
无论是金钱和人脉,孙家都没有长处,就算为了全力赴考,让孙润一人进京便可,何必弄出这么大动静呢?
柳氏和天歌虽有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孙家只简单收拾了行李,便离开了。
本来不过一墙之隔的两家人无论在做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突然就这么空寂了下来,让天歌十分不习惯,有时候还会莫名发呆。
柳氏曾问过她:“小歌想去京城看看吗?”
“嗯?”天歌不解。
柳氏道:“你也十五岁了,娘一直没有为你考虑亲事,就是想让你为自己做主,如果你想进京,娘会支持你。”
天歌好笑地依偎在柳氏怀里,柔声细语道:“那样富贵气派的地方,孩儿当然也想去瞧瞧,其实不止京城,还有南方的齐云国,北方的千骑国,西边的大漠,东边的海岛,我都想去看看,世界那么大,孩儿想去的地方不止京城一处。”
听到这些,柳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深深地被天歌的话震撼了。
“可是孩儿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实现的梦想,原本孩儿还担心您会做主让我嫁人,但是有了您这句话,我就没有任何负担了!”天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柳氏。
柳氏无声地叹口气,抚着她美丽的面孔道:“娘如何不为你的终身大事而苦恼呢,可是放眼整个安定县,又有谁能配得上我的小歌呢?”
这三年随着母女俩医术的提升,几乎整个安定县有名号的人家都曾来求过医,柳氏自然也暗中打听过,却没一个能入她眼的。这几年天歌的身体有所好转,母女俩也积累了一定的钱财,再加上三年前南宫焰留下的那批药材,已经是个非常可观的数目。
若真如天歌所说,一边行医一边游历,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两个女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计较。
柳氏年轻时跟着父亲学医,也曾有过类似的梦想,范围却也仅限于整个月升国,谁料天歌的心更大,竟是想走遍全世界。
天歌看出柳氏眼中的动摇和向往,心里也是诧异了一瞬。柳氏的性格是典型的保守柔和,在对待外人时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从未有过出格之举。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常常是纵容的,除了三年前清理课外读物一事,柳氏几乎没有限制过她的思想。
天歌认为这是柳氏对她过分宠爱的原因,不过这也足以令她感到惊喜了,她闲暇时便开始幻想日后游历世界的情景。
可这个梦仅仅做了两个月,就被一个突然而至的变数给打破了。
这天因为下雨,并没有什么人来求医。
母女俩得了闲,听着外面雨打屋檐的声音,坐在房里各忙各的,气氛静谧而温馨。
已是黄昏时分,大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请问,这是柳大夫家吗?”
柳氏和天歌同时抬起头,母女俩对视一眼,纳闷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求医。
没有想太多,柳氏快速放下手中的活计,撑起油纸伞走去大门口,抽掉门闩,两扇门从中间分开一条缝,柳氏看到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妈子,赶紧将门敞开,正要让人进来,才看到老妈子后面还有两个男人,一个面色黝黑厚道的中年人,还有一个穿着干练的青年。
柳氏多瞧了那厚道中年人一眼,越瞧越觉着面善,但这些年她医治的病人很多,不记得也很正常,又看那老妈子已经退到这人身后,便知三人是以此人为首,于是问道:“诸位可是来求医的?”
黝黑中年微微笑道:“可否进去说话?”
柳氏点点头,将人放进来,一行人走进病房,她让几人在长椅上坐下,正要询问病情,便见那黝黑中年四下打量一圈儿突然开口:“大嫂,你还记得我吗?”
柳氏疑惑地看过去,只觉得这声“大嫂”似曾相识,直到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一道身影从眼前划过,她猛然倒退几步,慌乱地移开与之对视的目光,声音微微颤抖:“不记得,你大概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