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围着场地转了小半圈之后,赤司以“照这样下去到晚上你也别想体会御风奔驰的感觉”为借口,动作利索漂亮地翻身上马,坐在了朝日奈崎身后。
事情发展的实在太快,只听赤司一声令下,原本还四蹄稳站的雪丸立即欢快地撒开丫子奔跑起来。朝日奈崎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灌了满嘴的风。她承认自己胆小、不敢看前面,只好紧张地抓住赤司的胳膊。反正缰绳有赤司掌控,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让自己掉马。
“放轻松。”赤司惬意地将下巴抵上她的肩头,在她耳畔低声吩咐着。
朝日奈崎欲哭无泪:怎么放轻松?求指教!
随着雪丸跑得越来越快,朝日奈崎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揪着赤司的手也越抓越紧。赤司不动声色地调整一下姿势,然后对朝日奈崎说:“试着抓住缰绳,但别用力,握在手里就可以了。”
朝日奈崎稳了稳心神,一边拼命暗示赤司不会让自己摔断脖子,一边依言去捞缰绳,虚握在手心里,并不真正使劲。
赤司却在此时松开了缰绳,吓得朝日奈崎差点惊呼,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逃避现实,就看到自己的双手被赤司白皙有力的手包住了。
并且他又开始在她耳边吹气:“安心,我会保护你。”
朝日奈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生气还是该害羞,这两种情绪相互拉扯了一番,最终化为她脸上的木然。
——呜呜马跑得太快了万一手滑失控了怎么办!
——都是征君这个大笨蛋的错啊好好的学什么骑马!
——不对就算学骑马也没问题可是他不该这样折腾人啊!
——她发誓只要能平安着陆这辈子就再也不靠近马了行不行!
表情木然的朝日奈崎内心不停呐喊,可惜罪魁祸首听不到。更可恶的是那个坐在她身后的罪魁祸首还用明显带有笑意的嗓音告诉她该左转了、该右转了、该勒紧缰绳了、该夹马腹了……
总之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烦不胜烦。
朝日奈崎终于忍无可忍:“我才不知道哪边是左哪边是右啊!”
结果开口说话的下场就是又被灌了一嘴扬尘风。
赤司的轻笑声清晰地传进朝日奈崎的耳朵,隔着几层衣服,她都能感觉到贴在她背后的赤司的胸膛在震动着。
朝日奈崎气得干脆抿紧嘴巴,再也不搭理后面的人了。
偏偏赤司还不肯完全放手,时不时引导着雪丸腾空跳跃、灵活地穿梭在驯马场深处的树丛里,这让朝日奈崎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状况。
在绕过前方的又一棵灌木之后,赤司突然一扯缰绳,雪丸会意,急速转头回奔。
这种瞬间急转漂移的感觉委实太惊悚,比坐过山车还刺激。朝日奈崎憋了许久的气当场被吓得爆发了:“赤!司!征!十!郎!你这个大混蛋!”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即使拼尽全身仅存的力量喊出这么一嗓子,也没能让赤司动摇分毫:“崎,你的身体太僵硬了。”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朝日奈崎还给赤司的回答是反手使劲掐了他一把。
赤司居然还笑得出来:“雪丸!”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雪丸飞奔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朝日奈崎怒道:“放我下去!”即使借她一副熊心豹子胆,平时的朝日奈崎也很难能用这样的语气冲赤司下达绝对命令。
赤司不以为忤,反倒笑着对气呼呼的朝日奈崎说:“其实雪丸很听话,不会轻易把你甩下马。就算你刚才喊得那么响,对它也没有任何妨碍。”
朝日奈崎简直快被气哭:“混蛋!欺负我就这么好玩吗?”她都快被活活吓死了好吗!
赤司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并没有欺负你的意思。”
朝日奈崎推他:“别碰我!”
下马后,朝日奈崎赌气不理赤司,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只顾自己整理方才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额发。哪怕赤司好心帮她抚平脑后翘起的头发,她也一律用自以为凶狠的动作拍开赤司的手。
女孩子有些发红的眼眶不禁使赤司毫无诚意地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
不过,她现在的样子可比刚被他“解救”出来的时候好多了,至少,那种沉郁到没有生机的、类似自暴自弃的表情已经从她脸上消失殆尽。
对于不喜欢事情失控的赤司而言,消沉而郁郁寡欢的朝日奈崎可不是他所想见到的。
因为时间关系,朝日奈崎很快就提出自己要回家了。
临走前,她表情淡淡地回头对送她的赤司说:“你不来也可以,我能坚持住——我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我从来不认为你有多脆弱。”赤司笑了,他知道以朝日奈崎的头脑,想通他刚才所作所为的目的并不困难,“不过,我了解我的父亲。如果我不现身,他会认为我对你并不重视。只有当我对你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想,他才肯用认真的态度正视我们的事情。”
——所以你对我的重视程度到底……
这句话在朝日奈崎的心头萦绕了半天,但她终究没有胆量问出来。
然而赤司却提起了另外一个看似不相关的话题:“‘征君’这样的称呼,下次不要在我父亲面前使用。”
“……诶?”朝日奈崎微愣。
赤司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难得露出了一脸厌弃的表情:“赤司家可不止一个‘征’君。”
“……好的,我知道了。”朝日奈崎说完就低头咬住下唇,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虽然不敢当着本人的面说——但是有的时候,吃醋的征君确实很可爱。
为了转移注意力,朝日奈崎也开启了一个表面上看似与前一话题关联不大的话题:“一直还没想起来问呢,征君有没有在国外留学的未婚妻——就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的名门闺秀?一般大家族都会这样的吧,先给儿女订下婚约之类的。”
赤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饱含了各种令人为之脸红的深意,“已经开始关心你的竞争对手了吗?我很高兴你终于有些未来将要被冠上赤司之姓的觉悟了。”
“……说什么呢啊!”朝日奈崎羞恼至极,“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赤司微叹:“在我看来,这可不是一个随便听听的问题。就我个人来说,如果一定要用联姻的方式稳固事业的话,那只能证明赤司家彻底萧条了。所以我决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朝日奈崎默然。
赤司回答这个问题时的表情既郑重又凝重。因此,这回的偶然好奇是朝日奈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赤司面前提起关于大家族联姻的问题。
不算长的寒假很快就过去了。自从朝日奈崎被赤司的父亲召唤到别院进行了一场“友好谈话”之后,她就没再与赤司见过面。究其原因,无非是赤司太忙——他假期里的应酬似乎一个也没少。赤司征臣不会因为朝日奈崎的存在而减少让儿子接触其他人的机会,可以这么说,他老人家根本就是无视了儿子已有女朋友的事实。
某次晚宴结束后,连夜从东京赶回京都的赤司一边解开脖子上的领结,一边为父亲的幼稚感到可笑:莫非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知难而退?别开玩笑了,完全不可能。
于是,这场因双方理念不同引发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很快就变为赤司家父子间的无声斗法。
最后连多年来服务于赤司家的老管家都快看不下去了:“少爷,老爷不介意您和朝日奈小姐的事情,他只是希望您能说几句让他顺心的好听话——老爷毕竟是您的长辈。”
赤司嗤之以鼻:“他什么时候不让我参加这些无聊的宴会了,我再考虑也不迟。”
老管家苦口婆心:“若是您先服软,老爷就会收手。这样往返于东京和京都,实在没必要。”
赤司:“做不到。”
老管家:“……”
——死循环。
在这之前,很多人都听说赤司家的少爷喜欢上了一个家境普通的同校女生。原本大家觉得这位平素低调做人高调行事的少爷应该是到青春期了,估计玩玩就完,不会太认真。谁料赤司征臣竟特意前往京都会见儿子的女朋友,这令多数自觉聪明的聪明人们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莫非……?难道……?也许……?
一时间,来自各方的试探都堆到赤司的眼皮子底下了。
面对赤司“究竟是谁多嘴泄密”的质问,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答曰:“严格上讲,老爷并没有控制消息,也没有让下面的人保密。只要有心,必然能查出老爷那天在京都见过朝日奈小姐。”
赤司不辨喜怒地说了句:“果然人多嘴杂。”
老管家心领神会:“好的,我明白了。”
所以,当朝日奈崎在开学后的某天又被千恩万谢的书记员委托去给赤司送学生会新入成员资料的时候,发现别院的人烟貌似更加稀少了:“征君这里真是越来越安静。”几乎连负责洒扫的佣人都不见踪影。
赤司回答:“因为我不打算养太多鹦鹉。”
朝日奈崎不明觉厉:“听起来好像很深奥的样子……”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