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认识你!”
月色清辉中,男子肯定的点点头。
那一刻,一阵细碎的冷风吹过,飘扬起他鬓角的发丝。
他抬起手指,缓缓地将它们勾掉。
梵音猛然怔住。
她看到了他手指上那唯一一根长长的指甲,像是利剑一般鞅。
苍白的月色洒落在上面,勾勒出妖冶的轮廓。
那轮廓,似乎也是大红色的,红的妖艳,红的吓人!
不知怎的,梵音忽然觉察出一阵莫名的熟悉之感。
她抬头,又道:“那么你告诉,我究竟是谁?”
“总有一天是会知道自己是谁的!你的身份,谁也无法告诉你,那得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所以,我们有机会再见!”
话闭,他忽然飞身飘然而起,宽大的衣袍抖出“簌簌”之声,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你,我不是坏人!不过你要记得我说的话,夜明珠,可以帮你的朋友,更可以帮助你!”
空中,又飘出最后一句话。
有些虚幻,有些渺茫,更带了无边的神秘。
那个奇怪的人,出现了又消失,独留给夜色一波又波的朦胧,也在她的心头砸上了茫然的烙印。
梵音攥紧的拳头缓缓张开了。
那个人好像知道很多东西。
他知道她身上有夜明珠,他认识她,还说她自己是谁需要她自己去寻找。
她痛恨的砸上了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失忆?
她就像是被命运抛弃耍弄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却走在将来的路上,像是小丑一样,被知晓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究竟是谁?
难道,通往北暝的漫长道路上她会知道有关自己的一切?
这个问题,梵音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还是被千金子的事情冲淡了。
或许是因为她太善良了吧,哪怕是好心办了坏事也会觉得自责内疚不已。
那个神秘人说,她手中的夜明珠可以帮助千金子,也可以帮助她自己。
那么,试一试又何妨?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第二天,她早早的便出了门,直奔夜王府而去。
当王府的下人将她手中的夜明珠呈递给夜王爷的时候,王府的大门果然打开了。
她微微惊喜着,缓缓地踏进了夜王府的大门。
不知怎的,她觉得这大门里面隔着的是寂寞、是忧郁。
迈步进去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伤感将她狠狠的包裹,紧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凌夜风紧握着夜明珠,从房地走出来。
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神色微微一动。
她确实是那个传奇女子!
这个女子,应该也算是在他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吧!
至少,两年前的扶月帝国一游,他差点儿喜欢上了她。
上次在酒楼相遇,他隐约觉察出她的熟悉。
可惜被她的声音蒙混过去了。
如今,他当初送给柳云凡的夜明珠在她的手上,说明她真的是三小姐。
一年前隐约听说,扶月帝国的太子妃离奇死亡,太子爷离奇失踪。
看样子事情并非如此。
柳云凡如今再出现,声音变了,样貌也有所改变,而且还失忆了,恐怕果真是那个传说中的天命要来了。
那么是不是预示着,他心底的那个愿望,也马上就要实现了呢?
凌夜风心头微微一喜。
今日再见,他没有打算跟她说太多,他甚至不想告诉她她的过去。
因为,他想她继续沿着眼前的天命之路走下去。
而他,也会跟着她走下去,找寻那个最终的真相。
梵音见他良久不开口,浅浅一笑,道:“夜王爷,有人说让我拿着夜明珠来找你,请你帮忙的话,你一定会答应。现在你请我进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你真的什么忙都肯帮?”
“不错!这是我送你夜明珠时承诺过你的话!”
凌夜风点头,轻轻叹口气。
“不论什么忙,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他还记得,当初见到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原以为,她会成为他心底另一份珍爱。
所以,他故意认识她,故意跟她找话聊,故意请她游湖,还送她夜明珠承诺她任何事情。
可惜,终究不是。
琉璃郡主刻印在她的深处的影子太深刻了,以至于两年后的今天,他依旧沉浸在对她的思念中。
而柳云凡,她有自己深爱的人,她有自己的天命,她有自己的生活。
他们唯一能够有的交集,恐怕就是她可以引导他找到多年前的
真相吧!
“那好!”
梵音点点头,“我知道王爷是个一言九鼎的人,所以,我想让你照顾我的朋友千金子,能不能让她在夜王府暂住?”
“你——”
凌夜风心头一忽的一恼。
这是一件触及他底线的事情吧!
“王爷难道说话不算数?”
梵音步步紧逼。
凌夜风手指微微颤了颤,“好吧!我答应你,让她暂住王府。”
这是他能做的最后的妥协了。
梵音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乐开了花。
她不能左右夜王的感情,自然不能逼迫他去接受另一个女人。
但只要能够让千金子进了王府,这就向成功奋进了一步。
就算是夜王爷他躲避,她就不相信,这王府中还承载着他与心爱女人的记忆呢,他会一辈子不回来?
想到这里,梵音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算计。
千金子完全是在各种迷茫与迷糊中被梵音推进了夜王府。
她给她背着行李,替她敲开了夜王府的门,又拉着她进了她早已经为她选好的房间。
整个过程,千金子都是一片愕然的。
等到梵音为她收拾好了一切,她才从惊诧中走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可以进的来夜王府。
她更不知道,梵音是怎么说服夜王爷的。
忽然间,她觉察出了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子的仗义与强大!
梵音告诉她,如果想得到夜王的人,她就要乖巧,要用真情感动他,不能急于求成。
千金子记下了,梵音也离开了。
她在夜王府呆了一天、两天、三天……
却始终没有见过夜王的影子。
千金子虽有些失落,依旧没有绝望。
她知道夜王爷应该是在躲着她,正如这一年多来,他一直都对她避而不见。
不过,她还是看到了希望。
正如梵音说的,她离着成功又迈进了一小步,怎么可以生出绝望来呢?
这一年多来,她身上的大小姐脾气都已经被磨光了。
她完全变成了一个乖巧的人。
在夜王府的日子,她会做着下人的事情,细细的打扫着院落。
夜王的房间,以及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入,她便在外面细细的为他擦着门窗,让它们纤尘不染。
窗户纸破了,她总是在第一时间为他换上新的。
千金子问过下人,夜王爷带回来的那张珍贵的坏掉的书桌放在了哪里。
下人回答说:“王爷从扶月帝国回来之后,窝在房中一个月,试图将那张书桌修起来,可惜没有成功。后来,王爷就将它们放在了书房中,天天看着。”
那一日,她打开了书房的窗户,看了一眼里面,终究还是迅速的关上了。
他不许别人做的事情,她绝对不敢做。
那一眼,已经够了。
她看到了那里静静放着的破碎的桌子。
看到了那破碎中所带的忧伤与怀恋,更看到了那破碎桌子上面映出的对她的厌恶。
她内疚至极——原来她错的太离谱!
又是三天之后,凌夜风回来了。
那一身雪白的衣衫,映射出光亮之色,瞬间将整个院落包裹上了光明,也包裹上了温暖。
千金子拿着扫把,正在仔细的扫着院落。
当意识到那人回来的时候,她心头的惊喜刹那间无法言语。
她奔过去,声音颤抖道:“王爷,您回来了!”
凌夜风没有理她,越过她进了书房。
千金子愣愣的站在了那里,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他走过的那一刻,一阵冷冽的风吹上了的她的脸颊。
刮起了她柔软的乌发,也勾出了她眼角的泪,更刺痛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千金子默默的退回了原地,接着扫的那个地方,继续扫着,扫着,一直扫下去……
她心里一遍遍回荡着一句话:梵音说,要用真情打动他,用真情打动她,还要用时间打动他……
凌夜风进了书房,坐在了书桌前面。
王府中,终归还有他抹不掉的记忆,所以,他总是逃脱不了的。
忽然想起,两年前,柳云凡似乎也是这般帮助千金子追他。
那时,她帮她参加他的酒赛。
而如今,她帮她靠他近一些。
凌夜风叹了口气,轻轻地抚摸上那破碎的桌子,缓缓地重拾那破碎的记忆。
到现在,琉璃郡主过世五年多了。
在经历了漫长的适应期之后,他还是忘不了她。
那时的场景,在此刻还是记忆犹新
。
她浅笑着为他案边磨磨,他微笑着一笔一笔的记下她的模样。
琉璃说,她不要名分,只要这么陪着他!
原以为,他会这样过一辈子;原以为,她会这样陪他一辈子。
可是——
他们的担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还记得那是个明媚的冬日的午后,他从外面回来,琉璃带着幸福的笑容迎上来,笑着问他:“王爷,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猜猜是什么?”
他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她刮了她的鼻尖一下,抿嘴娇羞道:“王爷,你要做爹爹了!”
那一刻,他开心的不知所措。
他要做爹爹了。
原来,拥有他们的孩子是这么高兴的一件事情。
他开心了好久好久!
直到两个月后,琉璃忧伤的跟他道歉,说这个孩子,她可能保不住了,她说觉察出自己的身体不行了。
那一刻,他好像被人狠狠的泼了一盆冷水,心脏好像狠狠的被刺了一刀。
他抱住她,安慰她:“琉璃,没关系的!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她当时说的什么呢?
她哭着内疚道:“王爷,对不起!琉璃真的想陪你天长地久,真的想跟你白头偕老,真的想生一个我们的孩子。可是——”
她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王爷,能得到王爷恩宠,琉璃此生无憾了!”
就是那一日,他们的孩子没了。
琉璃从此一病不起,什么药都没有起色。
三个月后,她过世了。
他不会忘记,琉璃逝去的那一日,一遍一遍的跟他说着“对不起”。
他求她,不要说了,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可是,她却不听。
一直说,一直说……
那最后一个“对不起”,她没有说完,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他痛到了极致。
怎么是琉璃对不起他呢?
明明是他对不起琉璃啊!
他没有能力,保护不了她,保护不了他们的孩子。
他一直觉得,是他亏欠了她的。
“噗通!”
外面好像什么东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凌夜风惊得抬头。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趴在花园中的千金子。
恍惚间,他将趴在园中的那人当成了那个他怀念了五年的女子。
千金子挣扎着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他终于回神,视线缓缓地移上了她的身后,那里是一个坑。
应该是她不小心踩在了坑里,所以才倒了吧。
越过窗户,他紧紧地盯着那个坑,再一次被记忆吞没。
原本,那里镶嵌着一块观赏的石头的。
有一天,它将琉璃绊倒了,她也是那个样子趴在了园中。
可那一次,琉璃没有自己爬起来,她的生命的气息越发的消散。
也是那一日,琉璃过世了。
他一怒之下让人将那石头抠掉了,那里从此留下了一个深坑。
凌夜风记得,那天琉璃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她是要看生长在那里的那棵奇怪的花,它叫“五年生”。
每五年才会重新发芽,开花一年后凋谢,再等下一个五年。
琉璃说:“五年生要枯萎了,我也要走了。”
然后,她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
凌夜风的视线,再次不自觉的望向了窗外。
那个追了他多年的女子似乎在清理着花园中的枯草。
她清理的很认真,很认真。
第一次,他对这个执着的女子有了一些看法。
她执着了多少年了呢?
三年?五年?还是七年?
大抵,她的执着比他爱上琉璃郡主要早一些!
对这个女子,他不是讨厌,只是别扭的不想看见吧!
因为她毁了他与琉璃郡主最后的记忆。
看了好久,他终于起身,关上了书房的窗户。
也是那一刻,花园中的千金子,眼泪滚滚落下。
她轻轻地抚摸着园中唯一一棵长着嫩芽的奇怪的草,久久的没有离去。
这寒冬之月,这颗草,是她唯一的生机。
琉璃郡主过世五年了,这“五年生”也马上要有生机了。
以后的好多天,千金子总是要抚摸着那棵草,好像抓住了生命的轨迹。
七天之后,冬日的冕城居然下了一场电闪雷鸣的滂沱大雨。
那日的雨真的来的毫无征兆,原本的晴日傍晚,忽然就“轰隆隆”的开始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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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锣鼓喧天一般,冕城中所有人都震惊了。
冬天,怎么会打雷?
大家想,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雷鸣声中,陡然间,天阴起来了。
然后,大雨倾泻而下。
前一刻,千金子还忧郁的坐在窗前,静静的盯着窗外的萧条。
看着风吹动枯枝,看着风带走生机……
可是下一刻,大雨倾盆之后,她忽然冲出了房门。
她冲到了那棵唯一有生机的“五年生”前面,伸出双掌,紧紧地罩在了它的上面,任凭雨滴打落在她的手背,打落在她的全身……
冰冷,潮湿,恐惧,在那一刻凶狠的包围了她。
“不要死……我求求你……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希望……”
她哭着,眼泪混着雨水一同砸下来。
再也尝不出味道。
“我求你不要死……”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颗草,为它挡去了所有豆粒大的雨滴。
她全身开始湿透了,棉衣变得冰凉了。
“我一直把你当做希望的……”
她跪在园中,嚎啕大哭。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千金子全身早已经凉透了,可是她依旧哭着,痛哭着。
好像,这场大雨是在剥夺她生的希望。
而她,不要它夺走!
书房中,那忧郁的白衣人终于不忍心。
他出了门,不顾她的挣扎,将千金子抱进了房中。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千金子忽然冲过去抱住了他,“凌夜风,你不要走!我求你,听我把话说完!”
她哽咽着,却是第一次靠他那么近,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她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肆无忌惮的将脸枕在了他的背上。
“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我一定要说。”
她哽咽着,眼角的泪还在汹涌的流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喜欢你吗?从七年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有种我们上辈子就认识的感觉。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上辈子就认识,上辈子就积淀着情谊。
“好像,在那个时候,我就深深地爱你着;好像,我此生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追逐你;好像,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找到你?你明白那份感情究竟有多么强烈吗?为了这种感觉,我放弃了所有的矜持,我奔波了整整七年。
“我告诉自己,再苦再难过,我也要挺下去。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我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我只想追寻那个上辈子就认定的人!”
上辈子就认识……
凌夜风猛然怔住。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对琉璃的感觉,就是上辈子就认识。
好像,他们早已经见过,早已经彼此深爱过,早已经将彼此融入了自己的骨髓中。
所以,她的逝去才让他那般的痛彻心扉……
“凌夜风,我知道,是我错了!是我毁掉了你与最爱之人的回忆。我真的很内疚,很内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开始奋力的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这些话我还是要说。我从来不会后悔,追逐上辈子就认识的那个人。这些日子,我一直将希望寄托在那棵奇怪的草上面。因为,这样冷的天,只有它是绿的,是生机的。
“我以为,冬日里还会有那样的生机绿意,那么我也是有希望的。方才的那场大雨,将我淋醒了。我知道执着的力量,正如我七年来的执念。我想,你的执念一定也很重。
“今日,我想明白了。从我毁掉那张珍贵书桌的那一刻,我与你便成了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我知道,此生我再不会追上上辈子就认定的那个人,所以我也认命了……”
千金子忽然打开了自己环住他的手臂,后退一步的时候,一股眩晕猛地冲上脑袋。
千金子晃了晃头,终于稳住身子。
“将这些说出来,我心里面真的舒服多了!王爷,谢谢您给我这个诉说的机会。我好像了了一桩心愿!您的衣服湿了,回房换掉吧,不要……着凉!”
最后的话,她坚持着说完,又一阵眩晕袭来。
终于,她支持不住“嘭”的一声,狠狠的栽倒在地上。
凌夜风猛然转身,冲到了她跟前。
“千金子!”
他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又试试她的额头,居然烧的很厉害。
凌夜风赶忙招来了丫鬟,为她收拾妥当,又冒雨请来了大夫为她诊治。
千金子那天晚上的梦境很奇怪。
她梦到了一个白衣人,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能看到他站在一片
花海中。
好像,那个人在冲她招手,冲她微笑。
刹那间,她在梦中有了一个颠覆性的觉悟——这个人,才是她上辈子就认识的人。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他冲她招手,笑着说:“我一直都在找你,一直都在找我自己。所以,也请你,一定要找到我!”
她幸福的笑着点头:“会的,我会找到你的!”
梦醒了。
她发觉自己的眼角挂着泪痕。
千金子忽然间苦笑了一声,这个梦,是不是说她追错了人呢?
老天爷真会耍她!
她追了七年的人,就在昨天向他诉说完一切,准备放弃的时候,却被告知她追错了人!
那天,千金子离开了!
留给了夜王爷一段很深很深的思考,也留给了梵音一段虚假的惊喜。
凌夜风思考,为什么千金子会跟琉璃一样,在花园的同一个地方跌倒,又因为去看同一棵草,一个人丢了命,一个人死了心。
这个问题,他想了好久,好久,直到,那个执着的女子的容貌,渐渐地跟琉璃重合,再重合……
千金子在夜王府的这些日子,梵音每天都会找机会悄悄地扒在墙外面看着她。
一方面,她在打听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在观察着千金子跟夜王有没有丝毫的进展。
前面几天她没有看到丁点儿的希望。
直到那日雷鸣暴雨的一天傍晚,她看到了光明。
那时,她扒在墙头上,看着王府的院内。
夜王府中还是一贯的萧条,一贯的被阴郁之气充满。
她看见千金子呆呆的坐在窗户前面,呆呆的望着窗外。
院中是没有生机的,一片萧然。
她看不出她究竟是在看那片萧索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轰隆隆!”
头顶忽然一声闷雷巨响。
梵音下了一跳。
冬天居然会打雷?还是这么响的雷?
大抵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吧!
她刚唉声叹气了几下,忽然一阵“哗啦啦”之声,天空中飘来了一阵大雨,给了她迎头冷意。
梵音赶紧跳下墙头撤离。
前脚刚着地,王府中忽然传出千金子撕心竭力的大叫声。
她喊:“不要死……我求求你……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希望……”
梵音马上又飞上了墙头。
却见千金子疯了似的奔进了院中,跑进了花园中,用手遮住了什么东西。
接着又是一遍一遍的喊着“不要死……我求求你……”
梵音是茫然的,千金子究竟在说什么?
她蹲在高墙上,冻得瑟瑟发抖。
大雨打湿了她厚重的衣服,同时更打湿了花园中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固执的女子。
梵音没有离开,她于心不忍。
那时的千金子太可怜了。
她只能在墙头一遍一遍的祈祷:“老天爷啊,你快点儿让千金子想开吧!快让她回屋里去吧!要不然,生病了我不好下去帮她啊!”
她等了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
梵音将自己豁出去了,缩着身子,陪着下面哭的痛彻心扉的千金子一起淋雨。
终于,她看到了希望。
夜王爷从书房中出来了,将千金子抱进了房中。
“哎呀,娘啊!终于有转机了!阿嚏!”
梵音朝着天空惊喜的说完,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几乎将自己从墙上面震下去。
至此,她放心的离开,没有继续观察后面的动向。
回去后,梵音好好的大病了一场。
包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时候,她还不忘记哆嗦道:“千金子小姐啊,我梵音为了你,连命都豁出去了!事情马上有了转机,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殊不知,她自己在呢喃的时候,千金子早已经离开了。
她放弃了夜王!
她放弃了追逐了七年的夜王!
就在夜王爷马上对她改观的时候,她放弃了!
只因为,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认定错了人!
梵音的伤寒病,在年后才彻底的好的。
她生病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来,她独自一人生活在千金子留给她的小院中,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看病抓药,自己煎药吃药。
最让她觉得寂寞的是,在过年的那一天,她过了一个孤零零的团圆夜。
当冕城的带街小巷的店铺摊位重新营业的时候,梵音也开始行动了。
她的愿望总是像钢铁一般坚强的,自然不能被搁置太久。
来到东陵国这么久,她早已经打
探到了不少东西。
冕城是东陵国的都城,却也是一个神秘之都。
因为,在这个都城中发生了好多诡异的、尽人皆知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当今太子殿下跟夜王爷的生母,也就是当今皇后得了那个怪病。
十几年来,每天晚上她的皮肤都会变成诡异的红色,连御医们都束手无策。
第二件,就是冕城中有一座神秘的“铁铸城堡”。
叫这么个名字,是因为那座城堡很神秘。
它是十几年前建立在冕城之边的一座很大的建筑。
建筑外面的墙垒砌的非常之高,而且坚固无比。
这些年,从未有人进去过,更没有人知晓里面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也不晓得里面有什么人。
久而久之,它成了冕城最为神秘的地带。
梵音打听到了这个神秘的地方,便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往那里进发,想要一探究竟。
她怀疑,是不是那是东陵国镇国之宝所在地。
第一次行动,她选择了一个没有月亮的漆黑的晚上。
她悄然来到那奇怪的建筑面前,运足了她所有的轻功内力,总算是进了那高墙之中。
小心的爬上一颗树,透过窗户,她看到了里面有个很大的丹炉,炉火彤红。
丹炉的前面,正有一个人往里面放着炭火。
见到丹炉,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原来这又是炼丹药的地方。
她瘪嘴,世人总是那么异想天开,这个丹炉,指不定又在练什么大还丹,九死还魂丹什么的。
这时候,外面的大门猛然打开,有人进来。
梵音受惊,赶忙逃离那里。
至此,她对那个神秘的地方算是死心了。
炼丹药的地方,八成不会藏着什么镇国之宝了。
不得已,她将目标,再次朝向了皇宫。
就在第二个漆黑的夜晚,梵音穿上了那次偷来的宫女的衣服,悄无声息的钻进了皇宫中。
黑压压的天色,疾风呼呼,阴冷四起,仿佛飞满了聒噪的乌鸦。
这样的天色,总会是不平之夜的预兆。
她轻声轻步的从皇后寝宫迈进,想沿着之前走过的熟悉的路子前行。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赶忙躲起来。
接着,是两个丫鬟细细的声音——
“主子说,从今晚开始,我们两人亲自出马,给皇后娘娘茶水中用药要双倍。”
“双倍?双倍会不会死人?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到时候被查出来——”
“主上的计划完美无缺,将红色的药掺进红色的茶水中,怎么会被查出来?何况,她只是一个试验品,死了也便死了!丹炉那边,还有不少试验品呢!”
“……”
梵音大惊失色。
东陵国皇后娘娘的怪病,原来是有人给她下毒!
那人居然胆大到给皇后娘娘下毒!
虽说她是一个外人,可是毕竟人命关天,如果今晚的药力过强的话,岂不是会要了皇后娘娘的命?
想罢,她弯身捡起一块石头,准确无误的朝着丫鬟端着茶杯的手打过去。
“哎呀!”
“哗啦!”
丫鬟痛的尖叫一声,手上托着的盘子也掉在地上碎裂。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另一个丫鬟嗔怪道。
“我们得重新回去倒一杯了!”
“快点儿!不然引起怀疑……”
两个丫鬟嘀咕完了,急匆匆的转身,梵音才从旁边的园中闪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既然知晓了她们的密谋,当然要救人就到底了。
梵音跟着两个丫鬟进了御膳房,看着她们重新泡了一杯茶。
之后,她们将来里面茶叶过滤倒掉,并往里面加上了一包东西,应该是毒药。
就在她们调制好了转身时,梵音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们点倒在地上,拖到角落中藏起来。
“怎么回事?今晚皇后娘娘的茶水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送来?”
此时的门外,忽然有婆子凶恶的声音传来。
“刚来的宫女,就是不懂规矩,不知道皇后娘的茶水一定要在服药之前喝吗?”
梵音心头一惊,门外那婆子好像快要进来了。
绝对不能被婆子发现那两个宫女被她弄昏,所以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调制好一杯茶蒙混过关。
焦急中,她看到了炉灶之上的热水。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将杯中的毒药茶水倒掉,盛满了热水,接着拔出了刀子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一割。
有血液流出,她赶紧将水中滴上
了两滴血。
刹那间,白开水变成了红色,像极了方才那红色的被下了毒的茶水。
梵音舒了一口气——皇后娘娘,喝我的血水,也总比喝毒药强,您就将就一下吧!
“做事情怎么这么磨叽,还不快点儿!”
就在婆子进来的那一刻,梵音端起了已经调好的“茶水”,低头道:“奴婢马上为皇后娘娘送到!”
“再不麻溜!收拾铺盖滚蛋!”
婆子跟在后面凶悍的骂着,而梵音端着茶水疾步朝皇后房间走去。
在床上坐着的皇后娘娘并没有发现她这个宫女有什么异常,让她将茶水放在桌上便退下。
梵音退出来,这才后怕的拍着胸脯!
真是好险,她这一路都没有敢抬头!
若是方才被那个凶悍的婆子发现,少不了会引发事端。
所以,她打算马上开溜。
梵音有种直觉,今晚出师不利,正事还没办就被某个阴谋拖累,她赶紧溜之大吉才是正理儿。
果然,她的直觉完全没有错。
她前头离开了皇宫,后头就有一批侍卫在皇宫中呼喊着捉刺客。
那是太子凌夜辰带领的队伍,围着皇宫捉拿害皇后的歹人。
今晚,凌夜辰照例来看自己的母亲,正巧看到她刚喝完茶水。
凌夜辰还是迎上去,照例问了一句道:“母后,不知道这几日服药之后可有丝毫的成效?”
皇后摇头,“还是那般模样!只是,今天晚上的茶似乎有些不一样,感觉有股腥味——”
她说道这里,忽然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沸腾了一般,一阵狂躁的热气奔涌上了全身。
皇后忽然痛苦的抱着身体开始呻吟。
“母后,你怎么了?”
凌夜辰恍然,赶忙吩咐身后婢女,“快!快请御医!”
“茶水……有问题……”
皇后艰难的从口中蹦出几个字。
“母后,儿臣现在去捉刺客!”
凌夜辰吩咐丫鬟照顾太后,马上聚集了侍卫,分散到每个角落进行搜索,他又带着一队人到了御膳房。
终于,将那个两个被打昏的丫鬟搜了出来。
他命人将她们弄醒,逼问之下,两个丫鬟惊恐道:“回殿下,我们是新来的宫女,方才正在为皇后娘娘沏茶,怎料忽然脖子一痛,接着就昏了过去。我们不曾看到是谁将我们打晕!”
后来,那位婆子也被叫上来了,回答:“奴婢来到御膳房,只看到了一个新来的宫女,她将茶水奉给皇后之后就不见了!”
“那宫女长什么样子?”
“她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奴婢不曾看到她的模样——”
“殿下,殿下!”
外面又有丫鬟匆匆忙忙的跑来,“殿下,您快去看看皇后娘娘是怎么了!”
凌夜辰不再继续审讯,马上起身往皇后的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