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个贱蹄子,害死寒烟还不够,还要拉个垫背的,我家赵生清白白一人,平日在府中也无甚交集,反倒是你,丫鬟间闲言闲语不断,身后勾搭的男人可不少!”
金蝶一听脸色更是苍白,扯着力气怒骂道:“你们姑侄俩简直禽兽不如,做了什么不都不敢承认,还含血喷人,今个我就是死也要撕开你们的真面目。”
她从长凳上滑下来,身上狼狈不堪,衣服上染着血,摇晃了几下才稳住身子,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一个个瞪着眼睛瞧她就跟是个不干净的,为什么她要一个人承受污名?!而那人还想害死自己,幸而她拿到打胎药后耽搁了数日,药物还不小心撒了一些,要不然她就因着这死了,越想越是不甘遂指着赵妈妈凄厉一笑,也不管不顾了。
“我如何与赵生有了交集你再清楚不过,当初难道不是赵妈妈私下找到我让我给那人办事,若是你今个不救我,我就将你们的恶行抖到老太太和大老爷那里。”
“胡说……胡说什么……你个三等贱婢,我能找你办什么事。”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说呀,都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好瞒的。”
“你再等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哈哈,你这是心虚了罢,我偏要说,国公夫人让我监视大小姐一举一动,甚至几次设计陷害……”
赵妈妈脸上再也压不住发慌的神色,扭着老腰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就要打上去巴掌。
金蝶见状也迎着着冲过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在赵妈妈身上,赵妈妈挣开身子发狠的掐住金蝶的脖子。金蝶喘不上气,脸色青白交替,她胡乱挥舞着手臂挠着赵妈妈脸,赵妈妈没有防备,脸上被抓出几道深深的血道子,痛叫了一声,眼神愈发狠戾,手上力道不停,金蝶呜呜咽咽的好似说着什么。
“小蹄子,再敢胡说一句,我掐死你。”
李管事没想到这事竟扯出了其他内情,似乎还和国公夫人有了一丝牵连,脸上的为难神色一闪而过,做了一番利弊思量。若真和国公夫人有关联,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仅凭着金蝶这个贱婢的话语,闹腾到最后被收拾的只会是自己这些下人们,她在府里见的太多了,连忙使了颜色让几个婆子将金蝶与赵妈妈拉开。
赵妈妈不敢喘一口大气,面上挂着丝丝的疼,见婆子压制住了金蝶,上前发狠的扇了她几个耳刮子,打得金蝶两眼昏花,牙齿都歪斜了,口中吐着黏糊糊的猩红,再也说不清楚话了,赵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甩了甩因着打耳光震的发酸的手腕,捂着老脸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李管事上前一步发话道:“金蝶与人偷腥,坏了府中规矩,待我禀了国公夫人就将这不干净的贱婢遣送到庄子做苦活。你们这些丫鬟都睁大了眼睛好好瞧瞧金蝶现在的样子,若是不守规矩,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众丫鬟齐齐应声,瞧着浑身是血的金蝶心里忍不住发憷。
李管事只留了俩婆子收拾金蝶,带着其余人先行离开了,赵妈妈临走前恶狠狠朝金蝶碎了一口,继续捂着被挠花了的老脸哀嚎着出了后院。
事情一过,众人散去,金玲赶紧跑回去□□苑说道情况。
赵文宛听完面上无多大表情,金蝶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天一亮,金蝶就被人遣送到了庄子,下午就有人来报说人在去庄子的路上没扛过去,死了。
李管事一声叹息,让人将她的尸首裹了席子扔在了乱葬岗。但金蝶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早已传遍了宅子,在众人心中留了根刺,尤其叶氏生吞了赵生的心思都有了。
这事闹腾了几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
临着荷花池而建的凉亭,黄花梨的圆桌,搁着一只青花海水纹香炉徐徐冒着清雅芬芳的青桂香。女子坐在圆桌旁的香枝木椅上,微微蹙眉看向针线簸箩,眼神里透出一丝壮烈赴死的决然来。
“女儿家的不求才学八斗,针线活不好可是大忌,嫁了人后要吃亏,以前你总耐不下性子学,祖母就一直担心着,近日看你有了变化,这话儿我就再老生常谈一次,你也别嫌我啰嗦,祖母都是为了你好。”年迈妇人谆谆教导,眼里染上一抹担忧。
“我养大的宝贝,怎么舍得让她在别人家吃苦。”
就为了那句话,即使赵文宛再怎么讨厌绣活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学起来。然在看过宝蝉雪雁的绣品后,赵文宛只能在领悟了技巧后找个没人的安静地儿偷摸练着——为了身为大小姐的自尊心!
绣花是个细活,也是个技术活,极其考验人的耐心,照以往坐不住一时三刻就都给扔了,换了芯儿的赵文宛却比原主多了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和女红杠上了。
等到沉浸其中,连时间流逝都察觉不到了。被针戳到的指尖都缠上厚厚的纱布,继续手里头的,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突兀的细小哭声响起,赵文宛又让针给狠狠戳了下,沁出殷红的血滴子,拿帕子捂着,目光扫向害自己分心的声音来源,挑了眉头。
好软嫩的包子?自以为躲得隐蔽的小孩儿一身锦衣,这会儿正毫无形象的撅着屁股,看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时不时地抹眼泪,别提有多伤心了。
虽说在对方如此伤心的时候笑出声很不厚道,可赵文宛在听到小孩子碎碎念控诉孔子孟子夫子对他造成的心理伤害时,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孩儿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退后了两步,跌了一跤,却先是机灵地往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别的人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赵文宛眼尖,看到了他白嫩的手上被划开的口子正往外冒出鲜血,登时皱了眉头,起身走到小孩儿身边将人带回了凉亭里。
“你你你你……要对我做做做什么……我我我要喊人了!”赵元瑞对赵文宛还是有一份本能的畏惧的,原因是听过太多关于她的传闻,不知道她吃不吃小孩儿。
小孩儿正奋力挣扎着,赵文宛也不多话,直接掰过他掌心给他上了药,最后包上纱布,看到小孩脸上的防备神色,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故作恶意道,“抱着还挺沉,小家伙肉挺多啊。”
“我不好吃的!”赵元瑞立马回道。
赵文宛绷不住面色笑了起来,后者愣住,看着眼前笑得意外好看的人,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就卸下了防备,任由她捏着他肉肉的脸颊,平常老被捏疼的地方,这会儿像被云柔儿拂过似的。
小孩儿的脸六月的天,方才还哭得伤心的赵元瑞这会儿早被转移了注意力,拿过赵文宛绣了一半的花绷子看了半天,说道,“这鸭子绣的真丑。”
“……那是鸳鸯。”
赵文宛反驳,得到后者一个你少骗我的眼神,不吭声了。赵元瑞又指着下面的,“鸭子不吃韭菜吧,这么多?”
“……那是河面。”答话得到赵元瑞略嫌弃的眼神后,赵文宛觉得膝盖隐隐作疼。
三岁多的孩子不计较,不计较,这般安抚了自己一番的赵文宛开口就直戳戳道,“你一个人躲这儿来掉金豆豆你娘知道么?”
赵元瑞从打击赵文宛中得到的乐趣一下就消散了,瘪着嘴不吱声了。
“……”赵文宛略厚的脸皮一红,干咳了一声,知道小孩儿处境难得正经了神色安慰道,“虽说你娘望子成龙,所做一切都是为你好,可你现在年纪尚小,用力过猛难免会拔苗助长,反而有害,到了你真觉得承受不住的地步不应该是躲起来掉男儿泪,而是该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你的意愿,你所承受的。”
“大哥早慧,却也折损,殊不知人活一世,顺心而活才是痛快。”赵文宛似有感悟,顺心而活恐怕在这个世界也只能是心愿了。
赵元瑞听得懵懂,却有些了解她说这番话的意图,睁着晶亮的眸子盯了走神中的女子良久,不远处丫鬟由远及近的唤声传了过来,赵元瑞听出是母亲苑子里的,又看了眼一下赵文宛,跳下了板凳。
“你和她们说的不一样,是个好人。”小孩儿扔下这么一句话,红着脸匆匆跑远了。
留下赵文宛依旧怔怔,小孩儿口中的她们是谁不言而喻,如何想于她有何干系。夏姨娘和她女儿都不是个省油的,独独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