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下午下班后,步小安在篮球场打篮球,共六人,三人一队,打得酣畅淋漓。
结束后,步小安拿毛巾擦汗,布雷尔走过来,“小安,去我家吃饭,不远,我老婆烧得一手好菜。”
“小安,去吧,布雷尔要当爸爸啦,拉着他老婆四处显摆呢。”旁边有人打趣。
“一身臭汗,今天不去了,以后去,摘一袋酸李送嫂子。”步小安笑头摇头。
布雷尔眼睛一瞪,“你怎么发现的?我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步小安乐了,心想,说不定你摘李子的时候,人家正在窗口欣赏你跳脚伸脖子呢。
几个队员去布雷尔家打秋风去了,步小安回宿舍,洗澡出来,看见依丽亚望着她欲言又止。
步小安原本要去食堂吃饭,见此情景就停下了,打开电脑玩游戏,她等依丽亚开口。
果然,依丽亚纠结了一阵,开口了,“今天如烟没上班,你知道吗?”
步小安摇头,她可不是阿尔曼西,才没那个功夫去关注那谁有没有上班。
“早上如烟哭了,哭得很伤心,我跟她同学三年没见她哭过。”
步小安不语,打开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
“她是好人,跟她在一起总是她帮了我很多,这次能来刑警大队实习也是她帮的忙,不然我是没这个机会的。”依丽亚看看步小安,眼睛不离电脑屏,她有些生气,“你有在听吗?”
“听着呢,你继续。”步小安叹气,免费当垃圾桶还被人嫌弃了。
“如烟原来是学音乐的,后来去警校全是为了队长,你大概不知道吧,队长,钱超,还有如烟,他们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如烟从小就喜欢队长,可是双方的家长却选择了她的姐姐,两人订下婚约,如烟是个不肯放弃的女孩,她要为自己的爱情争取,她姐姐答应她,只要她能让云锦年爱上她,她就退出。”
步小安暗暗腹诽,两姐妹抢男人,难道如今男人都快灭绝了?
“队长原本对如烟好好的,最近却老是冷落她,如烟爱了队长这么多年,她不许有节外生枝的情况出现,她们家大势大,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小安,你离队长远一些吧,说真的,我也是为了你好。”
“哦,要是离队长近了,会被毁容或者杀人灭口吗?”步小安双手没停,打怪,打怪,打妖怪。
“我知道你上面有人,进这里也是靠关系,连文凭都假得离谱,但你后台再硬,也硬不过他们,如烟的爸爸,是国内有名的大财团,费天集团听过吧,就是她家的。她的爷爷虽然不从政,但据说与总统关系不错,他们曾经是校友。”
步小安心里奇怪,她怎么知道我的文凭假得离谱?手下慢了一拍,一群青面獠牙的妖怪扑上来了,手指连动,迟了,迟了,哦,哦,MYGOD,玩完。
步小安手托下巴,虚心请教,“如何才能远离队长呢?”
“不要贴上去不就成了。”依丽亚盯了步小安一眼。
“要是他来找我呢?”步小安笑嘻嘻地问。
“听说他带你去李子园对吧?如果你不想有麻烦,可以拒绝。”
步小安错牙,阿尔曼西啊阿尔曼西,你到底有没有背过保密条例,我邀请你一起去摘李子,也没必要到处张扬啊。
“哦?要是像今天早上一样无意碰到,又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避嫌了吗?”
“可是你告诉我你的好朋友如烟很伤心地哭了,说明我避嫌也没有用吧。”步小安还是笑嘻嘻的。
依丽亚急了,张口欲解释,步小安双手虚空压压,“别急别急,刚才我听你说了那么多,礼尚往来,你也听我说几句。”
“依丽亚兄弟,你要帮你朋友,可以,你同情你朋友,也可以,但是,你不能要求别人去迁就她。她跟队长什么关系,我不需要知道,我跟队长什么关系,也不需要跟谁打报告,今天早上我不是要避嫌,而是觉得挺无聊,这么美好的一个早上被破坏了。
她费如烟爱上谁,尽力爱就是,若他们倾心相爱,任何人都不是她的阻力,而不是一见女性靠近就上前劝阻、警告、恐吓、暴力,这技俩很低级。
再说说你,你在这当中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帮助她对别人进行劝阻、警告、恐吓,就因为她帮过你不少忙?你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不如花在刑事侦探上,也可以花在体能训练上。
你现在担心的应该是这段时间的实习能不能过,介入别人的感情纠纷对你没一点好处。至于我,不用你担心,用你的话说,我上面有人,今天这里不留我,明天我可以去别的地方,家里有钱有关系又如何,也不能只手遮天。依丽亚,认真实习吧,不要为了像我这样一个今天在明天不在的人去浪费你的精力。言尽于此,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
步小安合上电脑,小跑去食堂,应该没关门吧?她可还饿着肚子呢。
结果真的很不幸,食堂大门铁将军站岗,真的关门了!
非任务期间,非境外,竟然还让肚子空着,这也太痛苦了!
步小安决定去美食街犒赏自己的胃。
已是黄昏,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一座城市被灯火笼罩,空气中白天的热气渐渐散去,夜色如水,连天空上几颗不太明显的星子都显得格外宁静,清柔,像一双远方的眼睛,在静静地注视。
这样的场景,步小安突然觉得有些寂寥,她想起了曾在巴基斯坦的无数个夜晚,炎热,蚊虫横行,被黑色掩映的枪弹一触即发,枯草丛中的隐藏的蛇突然暴起,吐出长长的毒信,到处是垃圾,又脏又乱,却偏偏有着公然交.媾的游勇和□□。
那时,她连睡觉都打开着一只眼睛,没一刻能放松,如今崩紧的弦彻底松下来,她竟然经常在梦里梦到那个地方,大漠日落,天上长河。
步小安掏出手机打电话,刚拨了几个数字,又停下,再等等吧,等再安全一点,危险系数再低一点。
钱超和费如烟从咖啡屋出来,钱超眼睛一抬,正看见步小安站在街道上发呆,过路的人从她身边走过,灯光在她身上流转,她茕茕孑立,神情似是落寞。
落寞?这丫头会落寞?钱超肯定自己看错了。
“走啊,在看什么?”费如烟有些不耐烦,她是打电话想约云锦年出来,没想到来的是钱超。
“没看什么,走吧。”钱超拉着费如烟就往步小安相反的方向走。
哪知费如烟却在这当口看见步小安了,她挣脱钱超的手,踩着高跟鞋,蹬蹬几步走了过去。
“步小安,你在这儿做什么?”费如烟口气不善,她无法忘记早上云锦年注视她的目光。
步小安仿佛被打搅了一样,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步小安,我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逛街。”步小安冷声回答,没多看任何人一眼,向前走。
钱超有些奇怪,这样的步小安和平时的快乐的,青春的,活泼的步小安不一样,那是不曾有过的表情,那么冷漠,坚硬,却带着凛然大气,身上有种无法靠近的危险感,让人不敢造次。
费如烟也感觉到突如其来的阴森,她看着步小安的背影,眼神复杂,没再追上去。
钱超到底没憋住,第二天就给云锦年说了他的感觉。
“和平时截然相反,很冷,很酷,很有夜色感,她站在那里,就好像另一种黑暗,黑夜成了她的掩护,相当融洽。”
云锦年没有说话,神情清冷,但若有所思。
步小安打算星期天脚踢李子树的愿望到底没达成。
当天接到报案,玛格丽特山一矿场收留智障人做苦力。刑警一队立刻接手调查。
玛格丽特在拉丁语里是珍珠的意思,它在ML国内有宝山之名,盛产煤矿,石灰石,铜、钴等,铁矿石、硫铁矿,是以有民谣唱,“进得宝山来,捧得元宝走”。
玛格丽特山距离市区有四五小时车程,沿途从繁华到荒凉,两边商铺密布林列,慢慢地,变得稀疏,再到没有,来往的车少起来,人也少起来,田地却多起来,大片大片,齐膝的庄稼长势喜人,从嫩黄逐渐金黄,从轻浮逐渐沉甸,再后来,田又少了,山多起来,树多起来,连绵翡翠的绿,青亮欲滴,树越来越多,越来越成片,像走近一个宝藏---玛格丽特山近了。
刑警大队的车子进入玛格丽特山,经过一路打听,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是一个石灰石矿。
矿场负责人立即迎上来,一脸谄媚的笑。步小安眉头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怕,此次“进得宝山来,必会空手走”了。
钱超直截了当说明来意,那名负责人叫李明为,一张谄媚脸瞬间转为苦瓜脸,连声说冤枉,他的矿场从来没有用过智障人,并拿出花名册,矿场一共六十三人,他让手下一名负责人全部把人叫出来。
陆陆续续的人出来,一个个烟尘满面,身形憔悴,神情呆板。
有几位刑警上去询问,步小安没上去,却跟李明为要花名册,李明为有些迟疑,到底还是给了她。
步小安一边翻着名册,一边问,“这个名字,安迪,怎么下面一条红线?”
“这表示已经离开的人员?是死了还是不干了?”步小安漫不经心地问。
李明为生气了,“警察也不能咒人死吧?开矿作业是很讲究吉利的!请你不要随便开玩笑!”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想问他去哪高就了。”步小安嘻皮笑脸。
“在外哪个活不比山里轻松?人家积了一笔,回家做点小生意去了。”李明为语气明显不耐烦。
“那倒是,山里钱多,活重,想轻松一点的都不愿意进山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步小安合上花名册递给李明为,顺便又补了一句,“这花名册挺好看的。”
李明为疑虑地看了步小安一眼,接过花名册没再接话。
云锦年对李明为说,“你照花名册把每个人的名字念一次,念到谁,谁就过来。”
李明为照办,打开花名册点名,“杨树生。”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走出来,云锦年点点头,“回去吧,不用归队了。”
“亚力士。”出来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满头头发像一堆杂草,仿佛上面随时能飞出一只蚱蜢来。
“拜尔希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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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云刚。”
喊到这个名字时,出来的一个身体健壮的大汉,衣着头发稍显整齐,步小安眼睛看着这人,突然觉得有种违和感。
像所有喊到名字的人一样,史云刚走上来转身就要离开,步小安一脚踏出去,笑容满面,亲亲热热地问,“你叫史云刚啊,跟我表哥名字一样,我表哥是香榭大湾人,你是哪里人?”那模样,只差没有拉肩搭背哥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