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血液的腥味，于桑诅咒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到了后面好似发出恐怖的哀嚎。
那声音与刚才在小岛大殿上听见的竟然如此相似。
斋映雪被骨刺刺穿，虽然在尹凡眼里不会立即致命，但这也让她无法移动。在那种情况下就连瞬息，都极可能让骨刺划破身体内脏。
“于桑，你干什么！”
尹凡向前踏出一步，天妖剑已经握在手中。
“去死吧、去死吧……”
被红光笼罩的于桑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全身颤抖的厉害，这也让骨刺在斋映雪身体里来回摇晃，内脏被切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而从头至尾，斋映雪竟然只是死死咬着牙齿，一声不吭。
“放开她！”
尹凡无法忍受斋映雪在自己身前被这样折磨，眼睛里的红光再度闪现，好像身体力量拘束被解开一般，向前跃起用天妖剑看向于桑。
“吼！”
于桑此时发出的声音已经不是人类所有的了，她从斋映雪身体里拔出骨刺迎击。
于桑修为在一群人里只比没有修为的界灵高，堪堪归墟境第二重，这样的实力本不足为惧。
可让人感到不寻常的是她竟然用骨刺格挡开天妖剑，快速挥击骨刺刺向尹凡心脏。
还好洛青衣及时赶到，用招弥剑挑开骨刺，与她打了起来，尹凡顺势抱住斋映雪向后退去。
斋映雪伤口大的恐怖，而且是贯穿性伤口，尹凡不在她后背那个大洞上用手托住，内脏都极有可能从那里落下去。
“雪姐！雪姐！”
斋映雪意识有些模糊，嘴里不停的喷出血液，尹凡数次呼喊也只是让她稍稍回过神。
云离这时越过他们两人，也与于桑打起来。尹凡通过眼角余光注视到，洛青衣竟然在与于桑单打独斗过程中出现了伤口。
界灵跑过来蹲下身子，在斋映雪储物袋里翻了一阵，相当熟悉拿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只有一颗的丹药给她服下。
斋映雪瞬间脸色好了许多，就连伤口也有长合的趋势，可终极伤口太大，短暂时间后就停止恢复。
好在药丸作用下，斋映雪意识恢复了，她吞了一口咽喉涌出的血液，苦笑说：
“……报应，都是报应。”
斋映雪用极端模糊的发音说出这句话。
尹凡紧紧咬着牙齿，也不管此刻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缺血后虚弱，唤出血缶符对斋映雪伤口进行修复。
界灵默默的跪坐在地面，没有对尹凡做出的选择有过一丝一毫抱怨或赞赏，她在斋映雪储物袋里又翻出一个药瓶，到处三颗药丸，在尹凡恢复斋映雪的第一时间亲自把药递进他嘴里。
“可以补充一些你的血液，嚼碎了吞下去。”
尹凡感觉头晕脑胀，界灵的话听起来也是相当模糊。
好在吞下这些药丸后血液确实得到大量补充，虽说如此，身体几次三番顶着疲劳使用力量，让他就算回复血液也无法支撑。
尹凡头脑很清醒，身体却软的厉害，直接软绵绵地倒进界灵怀里。后者则是温和的笑着张开双手将他拥入怀中，好似想把他塞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血缶符那令人起死回生的神秘力量再次创造奇迹，斋映雪一边剧烈咳嗽一边从用手支撑自己坐起来。
“这就是传闻中血缶符的力量吗……”
她兀自低语，看了一眼倒入界灵怀里正在喘气的尹凡后，目光转向了前方。
于桑全身笼罩红光，右肩处异变出一颗大大的眼睛，臀部后面则是五条雪白的尾巴，她那狰狞的脸已经有些扭曲。
过度怨恨与愤怒的力量让这个美貌女子，变得已经不像是个人类。
“都是我的错。”
斋映雪独自低语，脸上满是自责与痛苦。
尹凡的身体没有了力量，意识却相当清醒。看见斋映雪那样悲伤自责的神情，不安的情绪笼罩尹凡。
“雪姐。”
尹凡喊出声的同时晃了晃身体，界灵怔了一下之后将他身体反过来，脸朝向斋映雪。
“于桑与于子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吗？”
“嗯？”
斋映雪有些惊愕，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在三途流域失去记忆那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于于子和于桑。”
“……嗯”
“到底是什么事情？雪姐，告诉我。”
斋映雪有些犹豫，看了看前方与洛青衣和云离战斗得不分秋色的于桑，忽的叹了口气后说道：
“那日你强行破除天祭祈绝仙刃，被天祭祈打成重伤跌落地面后，你的意识似乎被某个异常神秘的厉害人物夺取。于子贸然接近‘你’，竟然被‘你’撕碎了身体。这之后你因为特殊原因流入空间裂缝，于桑的情绪就不太对劲了。
至于于桑今天为何会突变成这样，我也实在是想不明白。”
可以看得出斋映雪隐藏起来的痛心。
“我……杀了于子？”
尹凡被斋映雪说出的事情震动内心，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子和于桑这一对老夫妻，据传是在进入蓬莱修行前就已结伴，不管是下山历练亦或是门内练功，从未有人看见他们分离过。
两人在数年前还救过尹凡的性命，将他和界灵带入了蓬莱。说于子于桑两人的恩公一点也不为过。
明明对尹凡如此重要的两个人，如今却——
一个被他杀了，一个变得疯狂。
尹凡连支撑头部的脖颈也在这一刻失去力气，软绵绵地靠在界灵怀里。后者依旧温柔的环抱着他，跪坐的身体一动不动。
于桑在诡异力量下越变越恐怖，一只狰狞的狐狸头从右肩膀冒出来，背部长出三只狐狸脚，身子也肿了起来。
“魔变？!”
云离惊骇地喊出声。能让向来深沉的他事态地喊叫，还真的没有过几件这样的事情。
“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骨刺从最原先的一把，变成了现在的五把。于桑一边发出近似哀嚎的诅咒声，一边挥舞手中的骨刺。
本来洛青衣与云离占据上风，随着于桑变化越来越大，两人逐渐失去优势。甚至剑和刀砍在她身上，裂开的口子很快就自动愈合。
“心怀怨恨，诅咒他人，让煞气入体……我终究没有把她劝回来……”
斋映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初雪剑与守护一步一步走近于桑，路过尹凡时他低声说道：
“这件事情不怨你。如若不是你强破绝仙刃，当时死的可能就不止于子，而是我们全部了。”
尹凡睁开眼睛，视野里斋映雪已经走近于桑。
当洛青衣与云离共同挡住化为魔怪的于桑手中骨刺时，斋映雪脚下一蹬，初雪与守护两把剑的剑尖划出锐利轨迹，直击于桑心脏与头部。
亮着雪白色的弧形轨迹还未消散，两把剑已经刺进于桑身体内部。
“啊啊！”
魔怪模样超过人的于桑发出毛骨悚然地哀嚎，人头与狐狸头一齐仰头望天，身上的恶心肉块逐渐化为丝线般红光浮上空中消失。
很快于桑人形身体重新出现，头部被斋映雪用初雪贯穿，心脏被用守护之剑贯穿。
斋映雪拔出两把剑任其插在地上，向前一步将她抱住，任血液喷涌在身上。
“去吧。于子在等你。”
从尹凡视点看去，有水珠从两人脸庞落下。
那是斋映雪的，还是于桑的？抑或是两人共同的泪水，尹凡分不清楚。
于桑忽然看向尹凡，比着嘴型说了三个字，然后再次仰起头，空洞的眼睛望着某一处，忽然笑了起来。
“于子，我来了，等等我……”
说出这句话用完了于桑最后一口气，她全身软绵绵倒在斋映雪怀里，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于桑的尸体变成一只白狐，五条尾巴兀自垂在地上。
尹凡怔怔看着化为白狐的于桑，久久说不出话来。
刚才从那片空间里出来时，外面就裂开一条斜向上通道，太阳光从外面照下来的话，想必是通到了外面。
洛青衣与界灵一齐扶着尹凡向外走去。
“刚才她对你说了什么？”洛青衣好奇地问道。
听到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就连在前方的云离都故意慢下脚步，悄悄竖起了耳朵。
尹凡感觉在几人注意下胸口开始发闷，不由自主的喘起气来，他勉强地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不要在意。”
洛青衣和界灵互相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后也不继续追问，不过看两人的表情可以得知依旧很好奇。
云离则立马转过身子，脸上露出冷笑的同时说道：
“我看口型，是说‘对不起’？”
尹凡一怔，淡淡笑了笑。云离扬起眉毛，冷哼一声，转身追向抱着于桑尸体走在最前方的斋映雪。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尹凡心中好似出现一抹阳光，他情不自禁的说道：
“谢谢。”
“哼。”
云离追上了斋映雪。
洛青衣的眼角看见尹凡脸上的阴郁逐渐消失，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界灵的眼角却同时注意着尹凡和洛青衣这两个人，她把头埋下来，扶住尹凡的那只手抓的更紧了一些。
洞穴外碧空如洗，海风微微吹拂，半人高的杂草立刻摩擦众人小腿。
斋映雪焚烧了于桑的尸体，让她的骨灰在海风中扩散开，以狐族中最为普遍的方式埋葬她。
斋映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使劲吐出来，想要用此将所有的不适感全部清除一样，接着她露出比太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说道：
“走吧。回家了。”
尹凡也笑了起来。此地既然是东海某处，距离蓬莱本就已经不远了，洛青衣似乎也有意跟随他先去蓬莱。
众人御使法宝飞起，刚刚从地面飞向远方的瞬间，尹凡耳朵却听见了从洞穴深处传来的森然声音。
“……永坠……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