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胆见血封喉!你以为本公子不知道吗!”唐倜之突然将老御医从兄长手中夺了下来,揪到自己面前,“没有伤口,龙胆如何能够致命!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查看父皇的嘴里有没有伤口!”随即将老御医推搡回尸首旁边。
老御医脸上冷汗涔涔,小心翼翼的捏开唐行云的下颌,仔仔细细的查看,“回禀二殿下,圣上口中未见伤口。微臣以为,或许是……”
“还或许你个大头!庸医滚蛋!”唐倜之一脚将老御医踢到一旁,眼看着老者要摔倒,曲绡身形晃动,瞬间将老者扶稳,唐二殿下一看大启太子的贴身侍卫出手,不敢再放肆为难老御医,转而将火气发泄在了周围瑟瑟发抖的嫔妃身上!
“一个个的!妖媚惑主!通通都该死!鸿荣是用来做什么的!难道本公子会不知道吗!”唐倜之兄弟两人别的通通不会,偏偏有一样,就是女人堆里的事情,没有不精通的!“说!你们到底是谁,给父皇下了要命的春药!”
“额?”孙渺缈偷偷戳了戳皇甫淼,“鸿荣是什么玩意儿?高端春药不至于死人吧?”
“鸿荣对女子无害,男子服食过量会突然暴毙身亡。”皇甫淼淡淡开口,“实则毒物。”
一点点的鸿荣足以让壮年男子金枪不倒四五个时辰之久,往往可以夜御数女,而且鸿荣入体之后并不会像其他春药一般随汗排出体外,因此只会越聚越多。女子与服药的男子交欢不会中毒,对于急于求子的后宫嫔妃而言,鸿荣千金难求,是稀世珍宝。
“二殿下,臣妾已经数月不曾见过圣上,”被唐倜之随手抓起的嫔妃哆哆嗦嗦,胡言乱语之下竟然将沐须宫的丑事张扬出来,“这一点,这、这一点二殿下自己就可以证明!”
唐倜之一愣,随即想到这女子不受父皇的宠幸,早早就买通了公公爬上了自己的大床,确实不曾与父皇有过什么,而且就连她的牌子也早已被自己的心腹从父皇嫔妃的侍寝牌子中偷偷换了下来,没有可能是她啊!“是本公子错怪你了!”顺手将女子扔回原地,目光又重新聚拢在了旁的嫔妃身上,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嫔妃们人人自保,不知灾难会降临在何人头上!
半响之后,一名女子猛然清醒过来,大叫了一声,“两位殿下!是她!一定是她!”
众女子纷纷随声附和,“对对!一定是她!只有她夜夜得到圣上的眷顾!姐妹们都已经数日没有见过圣上!圣上只专宠她一人而已!”
“她?”唐宇之也回过神来,“谁!”
“杨玉儿!她就是毒杀圣上的凶手!”女子尖叫着晕了过去。
肆率城,沐须宫。
一身白裙的杨玉儿出现在大殿上,众人的视线都围拢过去。
“你个贱人!胆敢毒害父皇!”唐宇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高高的扬起手,却被杨玉儿身边的四名宫人牢牢挡住,“只有你一人爬上了父皇的龙床,现在父皇身重鸿荣,你以为你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小贱人!你还我的父皇来!”暴怒中不知有多少是失去唐行云的难过,有多少是迟迟没有得到佳人恩宠的妒忌,总之风浣大皇子的脸色十分难看。
杨玉儿一语未发,泪珠滚动。孙渺缈一阵心酸,如果真的是面前这个素衣飘然的女子下的毒手,此时此刻她应该不会这么悲伤吧!既然没有下完毒就逃之夭夭,按理来说她一定有了万全的准备,可以为自己洗刷罪名!用一种立即能够被查出来的毒物下手,然后作案之后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舆论监督之下?哪儿有人会那么傻的!难道她还想看看社会大众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和观感么?而且,如果真的是她作案,那么现在她多少应该会有一丝得意吧!可是自己从她脸上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是一个女子失去靠山后的悲哀和慌乱!
貌似后宫女子没有生养的,在服侍的帝君驾崩之后,也会跟着殉葬。就算是有所出的嫔妃,也未必都能落得一个好下场,争权夺势谁死谁生往往只是瞬间之事!
“玉儿,绝没有毒害圣上。”唐宇之又骂了许多难以入耳的话之后,素衣未妆的杨玉儿勉强开口为自己辩白了一句,泪水连连一时间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毒害圣上,这话可真是奇了!难不成你还想诬陷我父皇是自己为了讨好你们所以特地服食春药吗?”唐倜之突然插嘴一句,那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当然这样的场合下,就算自己当初拉住玉儿强行求欢被拒的丑事被她翻出来,也绝不会有人相信的!所有人只会说是那女子自己不知廉耻勾引皇嗣!哼,自己就让她当众出丑,一解当日心头之恨!
“鸿荣可是剧毒之物,就算是御医们想要接触到那种东西,也要经过宫中的至少六道核实,才可以取得配药,而且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悉数用尽!”唐倜之故意将事情夸大其词,宫中确有其事是没错,但是呢那是在没有使银子的情况下才会如何严苛!只要使了足够的银子,别说什么毒物,就算是在宫中养一池子的剧毒猛兽,都不会有人过问的。
“来人!”唐宇之心领神会的落井下石招来一旁随侍的公公,“去把父皇近三个月来入夜后翻牌子的红册取来,本公子倒是要看看,除了这个毒妇,还有什么人有机会按下毒手!”
公公扭着步子加速离开,孙渺缈偷偷放下手上外焦里嫩的鸡腿,四下打量着周围众人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头。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鸿荣是慢性毒,应该有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吧……当做春药的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一时间却说不明白。
“本公子一定要还父皇一个公道!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今日定要你碎尸万段!”唐宇之恨恨说道,阶下席位上已经哭晕过去不少嫔妃,但是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也不敢先劝这些柔弱娇媚的女子回去等候消息。人人自危时,谁能保证身边人模狗样的家伙不是凶手!
杨玉儿的视线从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脸上掠过,只除了大启太子。曾经以为,再次有机会可以靠近那个人,自己的目光一定会定在他的身上,一动也无法移动,直到那个人向着自己走过来,如同当年那样,给自己一个足以安身立命的许诺。可是没有。知道今日自己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他仍然是当年高高在上无法攀附的大启太子,而自己却从一个丧家的孤女成为现在的阶下囚,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有所交集的存在。从过去,到现在,他的世界里,自己永远只能是一个过客,而且,还是最无足轻重的那一个!
也曾想过,他会不会在自己出现的那一刻起身终结自己的性命,毕竟言而无信的那个人是自己,中途给唐虚兮通风报信的那个人也是自己,险些让他的计划全盘尽毁的人还是自己。无法面对的感情,其实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无能为力,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真的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现在为了虚兮,自己必须站出来,亲手了结了这一切!
一切因自己开始,亦应该从自己这里结束。唐行云之事一日不曾完结,他就会一日揪住唐虚兮屠城之事不放。唐虚兮滥杀无辜确实所行失德,但是大启答应借粮在先,言而无信再后,就算唐行云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风浣的千千万万百姓却不能容忍这样的愚弄。
唐虚兮不过是为民请命而率兵出征,就算没有那面血色大旗,只要风浣大军攻破大启城池,等待寒月城的还是同样的下场。攻城掠池有意义吗?唐行云的天下不是唐虚兮的天下,唐行云的皇权不是唐虚兮的荣耀,别人不懂唐大将军的信念,误以为那是固执,其实那是将军对于风浣万千百姓最深沉最不容玷污的爱恋。吃饱穿暖,四个字有多么简单,庶民百姓永远不会真正的了解。吃饱穿暖,四个字有多少艰辛,深宫中人万万无法想象的到。
公公匆匆赶回的脚步声打断杨玉儿的回忆,只听见沙哑的嗓音,宣判自己是唯一的罪犯。
“回禀两位殿下,红册子奴才已经取来,自从大启女子杨玉儿入宫之后,圣上夜夜龙兴,偶有三夜翻了甄美人的牌子,只是那甄美人早在四月之前便已然魂归西天,死于误食硫鱼。”公公递上的红册子被唐宇之一把抓在手中,快速的翻看着,之后又递给一旁的唐倜之翻看。
“杨玉儿你这妖女还有什么可说的!”唐宇之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动手。
孙渺缈蓦地起身,“唐公子,你想清楚了没有?捉贼捉赃,擒贼擒王,只凭着一本任何人都可以肆意捏造的手动记事本,就定罪?未免太草芥人命了吧!”
下毒的关键,在公公点名杨玉儿是大启女子的瞬间,猛地从脑海里跳将出来。
“孙才女有何高见?快请说!”唐宇之一看女主角发话了,眨眼间换了一张嘴脸,舔着脸就凑上前来,被莫少湖隔空一掌拦在半路上,“唐公子有话慢说,何必急于一时?本王也想听听此事到底有什么蹊跷之处!”
“高见谈不上啊,本小姐只是有事想要请教。”孙渺缈夹了一颗五香花生放在嘴里,“御医您老人家给围观群众普及一下,这个鸿荣是如何使用的?”
“啊?”老御医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有人会点到自己的名字,“哦哦,孙小姐想问鸿荣如何投毒吗?只要加入饮食之中,或者放入瓜果之中,或者放入锦被衣物投水之中,总之任何可以长时间使用的东西,都可以作为鸿荣投毒的对象。”
“这样啊!多谢老人家指点!”转头对着伸长了脖子听消息的公公,“来来来,本小姐有事请教!请问宫中圣上的锦被或者衣物之类的贴身物品,一般多长时间更换一次?负责浣洗的宫人多久轮班一回?”一项一项的排除,只所以先问这件事,就是觉得从衣物上投毒最不可能,因为接触范围太广泛,想要长此以往难度实在太高!一次两次倒是容易,但是想要一次两次就投到致死的剂量,势必会连累到其他人,牵扯到的人越多,被查出来的可能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