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轻浅这话说完,白景念几人脸色青白交加,低着头很是难堪。岑寂严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白景念,怪他提及这个话题。
舒轻浅哂笑一声,不紧不慢道:“各位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到那时的事情,一时情绪不佳,恕我年轻气盛,失言了。”
白景念几人哪里敢说什么,连忙陪笑道:“少夫人,严重了,我们理解,理解。”
舒玄凌端着茶杯,看着自己画风都变了的女儿,心里有些感慨,一直见惯了她在墨珺身边温柔淡雅,时不时羞涩柔软的模样,不成想她还有如此一面,而且最终还是因为墨珺,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终究是错过了她许多成长的日子。
怜寸脸色很是平静,眼里却依旧有些酸涩,墨珺虽然不曾说话,可眼里的愉悦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在这种场合默许,甚至故意让舒轻浅开口,明显是在给她与墨家少主同等的地位。她再也说服不了自己,墨珺只是一时兴起,这个人,过去,现在,未来都不可能属于自己,那她今日来这里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死心?
舒轻浅扫了一下几人脸上的表情,继续开口:“多谢各位体谅了,这件事也就不提了,免得耽误了今日的正事。”她说得风轻云淡,几人心里却噎得难受,她轻飘飘一句,分明是让几人不要再说墨珺主持大局这件事了,偏生此时他们也没胆量和脸面再说,只能就此做罢。
白景念强撑着笑脸道:“少夫人说的是,不知所谓的魔族的内情到底是什么?”
舒轻浅看了看墨珺,眼里还有些嗔怪,墨珺正了正脸色,接过话头,嗓音清冷:“魔族此次出现的缘由。”
几人虽然各怀心思,可对于魔族之事还是甚为重视,立时都严肃起来,等着墨珺的下文。
“之前白家主提到了魔族的统领,可我很遗憾的说,他并没死。”
墨珺话音一落除了早已知情的舒玄凌,就连怜寸脸色也变了。白景念他们惊声道:“怎么可能!”
一直沉默的怜寸终是开了口:“墨少主如此笃定,可是见过他了。”
墨珺瞥了她一眼,沉凝道:“非但是我,你们怕也都见过,而且玉家主合该十分熟悉。”
怜寸脸色微白,看着其余几人惊惧的模样冷冷道:“不知你指的是谁?”
墨珺正欲开口,舒轻浅却抢先一步,“玉家主的父亲不知是否安好?”
怜寸脸色一冷,猛然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抗拒与痛苦,舒轻浅叹了口气:“想必百年过去,你心里隐约察觉到吧,他……”
怜寸颓然坐下,喃喃道:“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他是魔。”
“玉无涯是当年那个魔族统领?怎么会这样!墨少主如何发现的?”几人这下都是大惊失色,玉无涯百年未曾出现,他们还以为是被无尽海域杀了或者隐匿了,哪里想到他是魔。
“各位该记得百年前我曾被玉家袭击一事,当时我被迫落入下界,在那里遇到了他。”
墨珺大致将墨渊算计舒家,白家之事,大致说了一遍,几个人脸色一变再变。白家当年白九魅之事,舒家家主遭袭之事具是事实,仔细一想都是相继发生,让他们不得不信。
怜寸死死捏着手指,身子都有些发抖,耳边却听到上面两人同时传音,“暂且冷静,墨渊是墨渊,同玉家并无渊源,你爹只是玉无涯。”
她看了两人一眼,不同的样貌,不同的眸子,却是同样的眼神,她苦笑一声,这两人到底是安慰她还是打击她,可神色却是冷静了许多。
还在细细思索的白景念一想到当年丢失的幻暝界珠,心里就暗恨不已,实在忍不住问道:“敢问墨少主,既然见过九魅,不知幻暝界珠现在何处?”
舒轻浅皱了皱眉,说到这一步了,他不想着形势逼人,反而舍不得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方才说得够清楚了,墨渊所要的就是那四件圣器,你觉得它现下在何处?白家主可是想着再夺回幻冥界珠?”
白景念一时气急这才问出这个问题,这下听着舒轻浅的话,这才想到,方才墨珺说这四件圣器是墨天所有,自己这般问不是想着占无尽海域的东西么。连忙道:“不,不,我只是想着墨渊是否得逞了,才有此问?”
“白家主费心了,他只得了其中两件,因此不得不暂避锋芒,如今想必等不住了这才动手了。”
听了舒轻浅的话,这些老滑头具都沉默思索,脸上紧张之一消退许多,时不时相互看几眼,明显有了打算。
舒轻浅和墨珺权当没看到,两人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墨珺淡淡扔出一句:“既然明白了大致缘由,各位商量着如何应对吧。”随后全神传音给舒轻浅。
“少夫人风姿卓绝,方才一番言论让我这个少主自愧不如。”
舒轻浅听着她的声音,脸上正襟危坐,却同她耍起了嘴皮子,“是么?少主大人没发现他们现在都在暗自窃喜么?怕是等着墨渊全力对付你了,我好像办砸了呢?”
“哪有,夫人聪慧过人,又如此维护我,定舍不得我落得如此结局。”
“谁说我舍不得,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的作风,才没想维护你。”
“轻浅惯爱口是心非,在某些时候最为明显,我晓得的。”
舒轻浅:“……”
舒轻浅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还未回她,岑寂严却出声道:“墨少主,少夫人,魔族入侵我们自当全力御敌,只是玉家对此事是不是应该负责,而且似乎没听到玉家有人被杀吧?怜寸姑娘,我们不得不怀疑,玉无涯仍然在把持玉家。”
怜寸神色一冷,抬头看着岑寂严,语气不屑:“那按照岑家主的意思,是要先拿玉家开刀了?”
“怜寸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就事论事。若玉家真的与那魔头无关,那自然该证明自己清白,这段时间我们严密追查大致寻到一些踪迹,玉家主是不是也该出力剿灭魔族?”
“出力那是自然,这段时间玉家也派出许多弟子查探,只是所谓的出力在岑家主眼里,是不是就该一力承担,任由你们躲在幕后苟延残喘!”
“玉怜寸!玉家作为流觞城第一世家,占有的资源最多,就该承担更多的责任。更遑论这魔头在玉家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你不觉得是玉家失职么?”白景念心里一直憋屈的紧,顿时紧跟着发难。字里行间含沙射影,明着说玉家,其实不如说是针对无尽海域。
“别吵了。”舒轻浅冷声道,“各位作为一家之主,宗门掌门。想要保存本家实力无可厚非。可是你们莫要忘了,此次你们需应对的是魔。你们更不要忘了他们最擅于做什么,一旦牺牲掉玉家的人,你们不但也无法保全,甚至会死的更快!”
几人脸色一僵,咬了咬牙,齐声道:“既然如此,我们斗胆问一句,无尽海域又待如何应对?”
一直话语不多的万剑门主沉声道:“而且在我看来,这次事件本就是墨家与墨渊的恩怨,我等本是受到牵累,墨少主却不肯出来平息,是否更是罔顾道义,有祸水东引之嫌?”
舒轻浅笑了笑,“万门主可是憋了很久?如今总算实诚了,我到很是欣赏门主。原本作为修真之人,何必兜兜绕绕,一早说出来岂不干脆?”
舒玄凌茶水喝了一肚子,看到舒轻浅将几人说得面色发青,却又发作不得,差点笑出来,憋的肚子发疼。
“那照门主的意思,若我们不同玉家被要求的一般‘出力’,你们就此放任不顾了?”
随后她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了,万门主说了,这是墨家与墨渊的争斗。等着他杀你们杀够了,实力猛增,自然就会找上无尽海域,抢夺圣器。随后破开墨天前辈的禁制,夺得魔晶,汲取数千成万灵脉的气运灵力,成就大道。此后魔族有了飞升第一人,人族至此灵脉尽毁,成为任人宰割的对象,我说的不知对也不对?”
这下别说万剑门门主,舒玄凌和怜寸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岑言几家一直想到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抵御魔族,舒玄凌和怜寸却是更多担心墨珺她们的状况,却都没想过,若是无尽海域这边撑不住,后果会是如何?!舒轻浅虽然是不满万剑门的态度,出言暗讽,可说的却都是事实!
“而且我想着,各位族内的灵脉具是本命根基,灵力之纯更不必多言,想来对墨渊很有诱惑力。”
几人脸色发白,沉默不语。
墨珺一直看着舒轻浅在那同几人周旋,欣赏她家媳妇的风采,看看天色,已然拖得够久了,遂出声道:“我知晓你们的心思,无尽海域并非不管,但是却是分不出精力来了。墨渊无论如何都会寻上无尽海域,若你们不同仇敌忾,让墨渊不断壮大势力,无尽海域挺不住不说,你们最先就会被屠戮。我希望你们能放下嫌隙,先度过这一关。墨岩!”
“属下在!”
“送几位家主离开。”
“各位,请!”
几人具都面色沉重,点了点头恭声告辞,舒玄凌自然要留下同舒轻浅聚聚,怜寸却是停下步子,看着墨珺。
“墨少主,怜寸有话要同你说,不知可否方便?”
舒轻浅恰好想同舒玄凌好好说说话,朝墨珺看了一眼,随后点头示意她去。
墨珺轻声道:“你先陪爹回去,我很快就回。”说完她同怜寸一起除了大堂,朝远处一座八角琉璃亭走去。
舒玄凌看着气氛有些奇怪的两人,狐疑问舒轻浅:“我以前就听说,玉家那位同墨珺感情很好,自小更是一同长大。随后虽做出这种事,墨珺却是没对她做什么,而且她对墨珺是不是有意?”
舒轻浅抿了抿嘴,无奈道:“爹,你怎么也对人家感情之事如此感兴趣了?”
两人御风而行,舒玄凌被她说得一梗,差点没被风呛着,咳了两声,“你这孩子,爹还不是关心你,这才留意了些。”
舒轻浅笑了笑:“我晓得,有意无意都好,墨珺已然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
舒玄凌见她这个模样,摇了摇头,却也知道墨珺与她的感情无需担心,也就不说什么。
舒轻浅突然想起舒轻涵,忍不住问她爹:“爹,姐姐和舒净如何了?”
舒玄凌皱了皱眉,有些忧心:“涵儿同舒净在万魇窟待了两年都不曾回家,虽然派去的护卫时常报信,半年前说是寻到了混沌的踪迹,可最近却是了无音讯。幸好舒净已然步入了渡劫之境,我们才稍稍安心些。”
“舒净进阶了?那姐姐就安全许多了,既然之前说寻到了混沌的踪迹,那么也许是追踪去了,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了。”舒轻浅却觉得这该是一个讯息,说不定真能寻到混沌。舒净是龙族,若是步入渡劫境,同阶妖修几乎不敢动她,据墨珺所言两人有情,说不定能就此解开一些纠葛。
而另一边八角亭上,怜寸脸色有些复杂,脸庞的泪痕早已风干,“你就这样当着我的面不加掩饰对她的感情,你真当我大度么?”
墨珺看着远处迷雾遮掩的水面,神色淡然:“怜寸,我那六十年具是用心与你相交,我了解你的。”
怜寸苦笑了一声:“是啊,我也自以为了解你,却发现了解的不过是没有温度的你。墨,我还是嫉妒她。不过你确定你要相信我么?也许给她,乃至墨岩他们会更好。”
墨珺表情有些无奈,眸色暗沉,低低道:“我不确定我会不会走上那一步,更不确定能不能有一线生机。我想为我们谋取一片安稳,却也怕自己逆不了这宿命。所以,还是瞒着吧。”
“我如今到是不羡慕了,换做我,我会疯。”怜寸看着她,眼里具是悲悯和痛苦。
“她不会,我也不许。”
墨珺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江面上的风陡然刮过,卷起她的衣服,吹乱那及腰青丝,怜寸忽觉得眼睛酸涩不已,她哑声道:“墨,你好残忍,你为她百般算计,却让我寝食难安。”
墨珺顿了顿,低低说了声,“对不住。”
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隐忍道:“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看着墨珺身影消失在远处,她捏紧了手里那方龙棠木盒,转身御风离去。166阅读网